ZAKER-黔中书 2024-02-01
记忆中的贵阳贯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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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月 26 日,随着贵阳贯城河复涌暨太平路开街仪式举行," 消失 " 近 20 年的贯城河重回人们视野。河道内潺潺清流,不由让我这个耄耋 " 老贵阳人 " 的脑海里泛起悠远的回忆。

■ 贯城河是贵阳的 " 母亲河 "

如今,对于贵阳的 " 母亲河 ",大家比较熟悉的是南明河。其实,七八十年前,南明河还是城区与南面郊区的界河,贯城河才是贵阳城名副其实的 " 母亲河 "。

贯城河,顾名思义,贯穿城市的河流。

贯城河曾经流水潺潺,自六广门侧面流入贵阳城,与中华北路、中华中路、中华南路大致同向,呈中轴线般贯穿全城,在大南门与次南门之间注入南明河,从六广门沙河桥算起,全长大约三四公里。

老贵阳城里,贯城河一路有石头栏杆的拱洞桥横跨其上,名曰沙河桥、普陀桥、化龙桥、苏家桥、北门桥、太平桥、狮子桥、贯珠桥、六洞桥,还有一些连接两岸小街小巷的小桥,无栏杆,无拱形桥洞,似乎无正式名称,附近居民都统称之为 " 平桥 "。

清末的六洞桥。

贯城河是一条小河,河道宽度约 40 米,水也不深,却常年不断,妇女们常在河边浣洗衣物,也时有小孩在浅浅的水流中嬉戏。

贯城河也有涨水的时候,尤其在化龙桥下,那一段河道落差较大,又是岩石河床,有几处还乱石嶙峋,遇暴雨时,河水奔腾而下,击石拍岸,涛声轰鸣,很有些气势。

1952 年,一天夜里大暴雨,河水猛涨,化龙桥下游不远的苏家桥被淹没,水线高达桥边一家供销合作社的天花板。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过去一看,这家供销合作社一片狼藉,不少商品还浸泡在未退尽的水中。

同年,立于贯城河北门桥北侧的贵州省政府主席周西成的铜像被拆除,原址改建为街心喷泉,原 " 铜像台 " 名称从此被 " 喷水池 " 替代。彼时,贯城河开始进行改造,贯城河流入市区后的河床下设置了下水道,上面盖上水泥板,工程一直延伸到流入南明河的河口。这在当时算是很了不起的工程。

喷水池附近的苏家桥至北门桥,是贯城河河道最平坦宽阔的一段,市政部门还在北门桥下筑过低坝,形成一个 1 米多水深的水域,许多小孩还去那里游泳戏水,大部分都 " 打光胯(音 kà)" 洗澡。

贯城河改造后几年,不知什么原因,贯城河水流量逐渐减少,甚至干涸,也许是通过下水道流走了。我们到南明河去玩耍有了捷径,从苏家桥下到河道上的水泥板 " 大道 " 上,一路畅通无阻地直奔南明河。再之后河水受到污染,洗衣的妇女和嬉戏的儿童也逐渐从贯城河边消失了。

在经过第一次改造的十多年后,贯城河河道两岸之间开始浇灌上厚厚的钢筋水泥,上面变成道路、停车场、商场,盖上了严严实实 " 被子 " 的贯城河,从此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半个多世纪以来,人们似乎忘记了沙河桥、普陀桥、化龙桥、苏家桥、北门桥、太平桥、狮子桥、贯珠桥、六洞桥,更不知马路下面曾有过的潺潺河水。

说到昔日贯城河是贵阳的 " 母亲河 ",也要提一下它周边的,曾经与老贵阳人生活息息相关的水井。

七八十年前,贵阳虽然已经有了自来水(当时叫作机器水),但用得起自来水的人家很少,陕西路一条街就只有江西籍富商梅岭先的 " 梅庐 " 大院里有自来水,大多数人家饮用的都是井水,贯城河沿岸的水井很多,连绵不绝。" 铜像台 " 周边,四川巷、三才巷有四眼井、四方井,往三民西路(今延安中路)、太平路一带有薛家井、龙井、沙井、月亮井,三民东路的上元井较大,因一旁有三官殿,这口水井也俗称为 " 三官殿 ",陕西路、三民东路一带的人家都用 " 三官殿 " 的井水;" 铜像台 " 大十字有黑羊井,再往下游去,六洞桥东边有小井坎等等。

有人专门挑井水卖,基本是定向定点供应雇主,间或也沿街叫卖,供应 " 临客 ",记得好像是一两百块钱(1950 年代初期的币制,等于其后新币制的一两分钱)一挑。

水井的水通常都是清亮的,偶尔遇到大雨暴雨过后,井水也有稍微浑浊的时候,这时人们就放点明矾在水缸里,用明矾的吸附作用把水澄清。那时,水桶和水缸是家家必备的器具。

1953 年前后,贵阳市政府开始在城内的一些主要街道铺设自来水管道,建立自来水站——市民简称其为 " 水站 ",每条街都有,市民开始就近到 " 水站 " 挑水,井水逐渐被自来水取代,除了水井附近的居民。自来水初时一分钱(" 水站 " 时已经进行了币制改革)可买两个水牌,一个水牌可买一挑水,规定一挑水为 80 斤。由于各家水桶大小不一,于是自来水厂在较大的水桶上用红漆或其他标记划一道杠,标明这是 80 斤水限定达到的高度。

十多年后,自来水逐渐进入普通家庭,水井和 " 水站 " 都完成了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

蟠桥,在布政使署门口西侧,太平桥下游不远。图为清代麟庆《鸿雪因缘图记》中的蟠桥。

■ 贯城河边的乡镇遗风

自抗战以来,贵阳城区逐步扩大,从贯城河两岸开始向南明河和市西河的南岸和西岸扩展。大南门外过南明桥的新华路,与中华路同宽,建筑也比较新式,是主干街道中华路的延伸,从它命名为 " 新华 " 即可看出。头桥到大西门的那一段市西河两岸,也逐渐开始有些人气,市西河香炉桥南岸的小街俗称湖北街,因抗战逃难来的湖北人在此聚居而得名。

但直至 1950 年代初期的贵阳,以现在眼光看,还带有乡镇色彩,即使作为城市中轴线的贯城河两岸也是这样。

最繁华的中华路一带没有什么高楼,大十字中山西路过狮子桥百来米,有一栋四层砖木结构的楼房(今改建为工商银行一办事处),正面仿美国高层建筑样式,窗户和外墙用竖形条装饰,侧面楼墙上有竖写的 " 贵州大楼 " 四个大字,是当时最具现代化色彩的建筑。市内建筑,包括商店、政府机关的房屋,都比较破旧。至于 " 城边 " 老环城路一带,尤其是老东门、新东门、六广门、威清门,茅草房不少,直到 1970 年代以后才逐渐消失。这些地段,还有不少菜地甚至水田。我家 1950 年代初住陕西路 38 号,房后就是菜园,如果家里的茅坑粪便已满,尚待挑着粪桶,沿街叫唤 " 柴换粪 "(空粪桶盖上放着一两把柴火)的农民来清理,我们会到后门外的菜园粪坑去方便,一般有院落的住户都有自家的简陋茅房茅坑。

说到茅房茅坑,没有自家茅坑的人家就要去公共厕所了。六十年前公厕很少,市民称之为 " 官茅厮 "(" 厕 " 古音 " 斯 s ī ",贵阳方言保留了古音),谑称 " 毛公馆 " —— " 毛公馆 " 是桐梓系军阀毛光翔的私家宅楼,位于中华北路近六广门处。

我家住的那一片居民区,贯城河从化龙桥到苏家桥一带,只有苏家桥边上的一所不大的 " 官茅厮 "。1950 年代建立环管站以后,城内的粪便主要由环管站的大粪车来处理。大粪车来时,除了清理公共厕所外,挑粪工人要到各家的茅坑掏粪,挑出来倒入粪车,此时满街不免臭气熏天,大家只能忍受,也习以为常。

贯城河流入南明河的河口对岸是贵阳一中。那段南明河,河水十分清澈,从杨柳湾(今河滨公园一带)到贵阳一中,两岸柳树成荫,还有高高的水车在水流推动下嘎嘎转动。贵阳一中校园旁,住着几家称为 " 打渔子 " 的渔民,他们在水上脚踏细长的小船,非常熟练地用光脚板把船内的水不断往外拍打(这种渔船船内要适当进水,使捕获的鱼能放在水里存活,但水又不能进得过多,故用脚把过多的水拍打到船外去),船舷上蹲着四五只黑色的鱼鹰,贵阳话叫作 " 水老鸹(音 wà)",鱼鹰不时扎入水中,不时叼出半尺长左右的鱼来," 水老鸹 " 长长的颈子上拴有结套,吞不下鱼," 打渔子 " 便从它嘴中取出鱼儿放入船中,喂给 " 水老鸹 " 小鱼或其他食物作奖赏。

1950 年代初期,南明河南岸的贵阳一中与市区之间没有直接的桥梁,交通主要靠都司路民族巷、蟾宫巷边沿河的一个小 " 码头 "(今一中桥上游百来米)的摆渡连接," 码头 " 上有一条系在缆索上的木船,可容十人左右,有专人负责拉扯缆索运送乘客。这个 " 摆渡 " 可能是一中的 " 校船 ",或者是市政公益设施,一般人都可登船免费过河。

贯城河两岸,尤其是普陀桥到化龙桥一段,小手工作坊不少。

黔灵东路与四川巷路口的化龙桥边,有一家王姓人家开的染坊,染坊门口放着好几个比我们小孩高得多的大木桶染缸,里面盛满叫作 " 蓝靛 " 的染料;门前空地上,竖立着几根粗大的竹竿,吊挂着染好的蓝黑色长布条。染布时需要加热染料,这时会有浓烈刺鼻的染料味弥漫。前些时去黎平肇兴参观原生态染坊,进寨子不久,还未见染坊,就有一种似曾熟悉的气味飘来,我猛然回忆起当年化龙桥上的那家染坊。可能是规模较小,肇兴染坊的气味比当年化龙桥染坊的气味清淡得多,但是同一种气味。也还记得,我八九岁时得过 " 猴儿包 "(腮腺炎),外祖父去这家染坊要了一点 " 靛脚 "(染料的沉淀物)给我敷在腮帮上,弄得半边脸 " 蓝霞蓝映 " 的,这是当时治疗 " 猴儿包 " 常用且管用的土方。

从化龙桥往下走,若是晴天,水流又小的时候,苏家桥一带平坦开阔一点的河滩上经常架着竹木质的 " 绞车 "(笔者当时年幼,不知道它的正名)在绞棉线,据说作坊老板姓兰而得名 " 兰棉线 "。化龙桥往上游走的那段河道,有几家 " 硝 " 牛皮的作坊,大晴天也会架起十来个大大的绷子,撑开一张张 " 硝 " 好的牛皮曝晒,河边会飘散着有些特别的臭味。

再过北门桥几百米,贯城河就流到太平桥。太平桥左岸的太平路原来叫 " 打铁街 " 或 " 铁匠街 ",是老贵阳的铁匠铺集中地,当年满街都是风箱的 " 呼隆呼隆 " 声和铁砧的 " 叮叮当当 " 声,十分热闹。太平桥右岸是大同街,原叫 " 打铜街 ", 街道比对岸的 " 打铁街 " 狭窄得多,也比较冷清,由此看出铜匠的生意远不及铁匠。

民国初年的太平桥。

■ 贯城河两岸昔日文化氛围

七八十年前的老贵阳,贯城河两岸曾遍布会馆、寺庙、道观、教堂。

贯城河沿岸的会馆不少。化龙桥下四川巷的四川会馆、陕西路的陕西会馆、太平路的江西会馆、市府路的湖北会馆、贯城河流入南明河处的两广会馆,会馆一般都办有学校,学生多为同省籍人士的小孩。

1950 年代初期,会馆已经式微。我家那时住在陕西路,那里就有两所会馆和会馆办的小学,即陕西会馆的秦晋小学和江南会馆的湛华小学。陕西会馆大院内的墙壁上四个白色圆圈上书写的 " 秦晋小学 " 四个大字虽然还在,但很冷清,有人去楼空之感。不久,这所会馆馆址被市政府卫生局征用,周边的人都改称这里为 " 卫生局 ",以后成了市卫生局的环管站,大院里停放的是三四辆用美国小道奇、雪佛兰等旧卡车改装的 " 渣渣车 " 和 " 大粪车 "。江南会馆的学校可能比较好,学生还佩戴金属制的倒三角形 " 湛华小学 " 校徽,后来江南会馆也不知所终,学校收归国有,改名陕西路小学。

1952 年以后,所有会馆学校都由政府接管,也改了名称,以街道命名。四川会馆的 " 宏雅小学 " 改为 " 成都路小学 ",江西会馆的 " 豫章小学 " 改为 " 太平路小学 ",湖北同乡会的 " 楚材小学 " 改为 " 市府路小学 ",位于贯城河注入南明河处不远的 " 两广中学 " 改为 " 贵阳三中 "。

老贵阳城虽然不大,但城内曾寺庙宫祠林立。民国时期许多寺庙宫祠就被政府接收改作学堂校舍,如黔灵东路上的黔灵小学原来是檀香寺,这类学校属于公办,当时叫作 " 市立 " 小学。

三民东路上的惠民小学,用的是三官殿旧址。贯城河沿岸由寺庙宫祠改作学校校园的,还有六广门的市北小学、育英小学、龙井小学、志道小学等等,这几所学校分别用的是轩辕宫、圆通寺、文庙、皇经阁的旧址。

沿贯城河自北而南,还有不少教堂。普陀桥到化龙桥的贯城河东岸,陕西路北端所接的是和平路,有贵阳城最大的天主教教堂——北堂;和平路北段,虎门巷到普陀路口,沿路似乎都与教会有关——俯临周边,高高矗立的教堂钟塔," 路德诊所 " 屋顶上的十字架,街边小小理发店里墙壁上挂的彩色宗教画,路上偶尔可遇见身着黑袍、并肩低头而行的修女 ……

从和平路南行,过陕西路就是富水北路,正对慈善巷东口有个福音堂,比天主堂小得多,建筑也很简陋,它侧面的小巷因它得名叫福音巷。50 年代后期这个福音堂就没有了,房屋改为一所纺织作坊的车间,教堂钟声和颂歌声被纺纱机的轧响代替。

过大十字狮子桥,中山西路的河西路路口对面有一个教堂,我的记忆里好像教堂的名字是 " 圣安德烈教堂 ",与富水北路的福音堂比较,建筑精巧洋气些,侧面有一条狭窄的死胡同,名为 " 先知巷 "。

贯城河流入南明河处有一个天主教南堂,规模仅次于普陀桥旁的北堂,南堂前的那条路叫博爱路,与北堂的和平路呼应,宣示其教义。

教会也办有学校,天主教北堂办的小学叫正道小学,中学叫程万中学,正道小学同会馆学校一样,1952 年后由政府接管,改名为和平路小学;程万中学停办较早,原来分本部和女中部,女中部在虎门巷内一个不大的院子里,本部在普陀路与和平路的路口。1955 年,我就读新成立的贵阳第七中学,校园就是程万中学的旧址,教学楼门窗的风格有教堂格调,特别是那小小的礼堂,别有风味,显然是过去做礼拜和布道用的,由于校园与北堂仅一墙之隔,我们上课时会听见从教堂那边传来舒缓肃穆的歌声。

七八十年在历史上仅是短短一瞬。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发展呈 " 加速度 " 向前,带着乡镇风情的贵阳老城和贯城河在城市化的发展进程中正焕发新生。

来源 贵阳日报

编辑 周欢 / 编审 李枫 / 签发 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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