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KER-黔中书 01-15
两代人70年复原壁画之旅
index_new5.html
../../../zaker_core/zaker_tpl_static/wap/tpl_font3.html

 

1952 年,第一代敦煌学者在敦煌莫高窟诞下第一个孩子,时任敦煌文物研究院院长常书鸿先生给她起名 " 敦宇 "。此后,史敦宇的一生便与敦煌紧密相连。

敦煌壁画的守护人、" 敦煌壁画线描技法 " 非遗传承人史敦宇自幼跟随父亲史苇湘、母亲欧阳琳两位敦煌学专家出入洞窟,在莫高窟学习绘画和临摹敦煌壁画,并得到了常书鸿、段文杰等先辈大师的指导和传授。五十多年来,她专注于壁画复原工作,以父辈面壁临摹留下的大量第一手材料为基础,根据多重考证补全残缺部分,并尝试复原敦煌壁画的初始色彩,尽力呈现最初的 " 敦煌美 "。

前不久,《敦煌初见时:敦煌壁画复原艺术精品集》出版,该书不仅收录了史苇湘、欧阳琳与史敦宇绘制的从乐舞飞天到世俗生活的 112 幅敦煌复原画,还讲述了史家两代人 70 余年坚守敦煌复原壁画的故事。

近日,史敦宇接受采访,详谈史家人复原壁画的心路历程。她感叹道:" 敦煌是一部读不完的书,敦煌艺术的保护、研究和弘扬是没有尽头的事业,让更多的人欣赏敦煌、读懂敦煌,这就是复原壁画的意义所在。"

" 我记忆里的壁画是金碧辉煌的 "

" 我们家做复原壁画是缘起于张大千先生。" 讲起和敦煌的缘分,史敦宇是从她的父母辈谈起的。

1943 年,张大千在成都举办了 " 抚临敦煌壁画 " 展览会。当时,史敦宇的父母史苇湘和欧阳琳是四川成都艺术专科学校的学生,在张大千的画展上做义工,被敦煌壁画吸引,深感震撼。张大千告诉他们,若想当中国的画家,必须要去莫高窟,去临摹、去感受,只有去了莫高窟才会知道中国传统文化有多么优秀,悠久的历史有多么珍贵。" 自此以后,我父亲简直是着了魔,一心就想要到敦煌去。1947 年,他们一毕业就立刻启程,辗转四十多天,奔赴遥远的敦煌。" 史敦宇讲道。

" 一见钟情 ",是史苇湘第一次走进洞窟时的感受,他被壁画和彩塑震撼得发了呆," 没想到比张大千先生的描述还要震撼。" 他与一起到敦煌的学生们都迫不及待地跟着常书鸿先生学习临摹。

在常先生的带领下,他们在石窟内一边清理流沙,一边临摹," 与大自然争分夺秒,希望留下尽可能多的记录 ",被称为 " 抢救性临摹 "。常书鸿先生曾说:" 临摹是要藏纳起自己个性的、耐心劳苦的事情,绝不是那种马到成功,亟待渔利者所能做到的。" 他们长期面壁临摹,留下了大量的线稿。" 临摹的过程就是读画,解析壁画上的每一个细节,记录形象上的每一个特征,弄清它们在情节表现中的关系,然后再到浩若烟海的经籍里去‘大海捞针’。" 史敦宇解释。

那时的莫高窟还没有通电,史苇湘等人最初在洞窟面壁临摹时是用蜡烛照明,但燃烧的蜡烛会飘出一股青烟," 画完以后鼻子里都是黑的 ",不仅熏人,也会对壁画造成影响。之后,他们便改用灯芯草点油灯,但这种照明方式的范围很小,临摹的人只能一点点看,再一点点画。" 在我的记忆中,用汽灯较多,它是装煤油的,用之前要向里面打气,汽灯的密封性很好,不会飘出烟气,灯光也很亮。他们还想到了利用自然条件给洞窟里照明,就是用玻璃反光镜把太阳光引到窟中,能照亮一大片壁画,还不会污染洞窟。" 史敦宇回忆。

在两三岁的时候,史敦宇开始进洞窟,看她的父母面壁画画。" 在洞窟里没有灯,那么昏暗,但反倒衬得壁画更美了,我记忆里的壁画是金碧辉煌的。" 史敦宇说。

曾错把侍女穿的黑色男靴画成了黄色女鞋

" 四岁时,我就在给段文杰先生当‘小助手’,他喊一声‘敦宇’,我就给他递水和颜料。"

1955 年,段文杰先生完成了《都督夫人出行图》的起稿临摹,他对作品中残缺的部分保持了原状。在这一过程中,他教了史敦宇许多临摹的技巧。

据史敦宇介绍,敦煌壁画的临摹方式分为现状临摹、整理临摹和复原临摹。现状临摹是对壁画现状的记录,对画面中残缺的部分予以保留,对已经改变的色彩也要如实反映;整理临摹是在现状临摹的基础上,对壁画中有限的残缺部位进行补充,画面细节比现状临摹更为精致,但所用颜色仍然保留壁画色彩现状;而复原临摹就是要恢复壁画绘制之初的原貌:" 比如第 320 窟著名的盛唐四飞天,其面部和肢体都已变为棕色,可能让普通观众产生误解,而复原壁画则能直观地起到解释作用 "。复原临摹的尝试最早始于上世纪 40 年代,其中最负盛名的是张大千先生。

面壁临摹,是复原一幅敦煌壁画的开始。" 准确的线稿是一切工作的基础。对我来说,父母在窟中面壁临摹留下的线稿是最珍贵的参考样本,也是我能够完成复原临摹的保证。每次开始复原一幅壁画,我都会先取出他们的线稿,用铅笔将整体的布局和现存的内容转摹到白棉布上,对基础的形象进行整理完善,再用毛笔着墨。" 史敦宇介绍。

完成线稿之后,复原壁画最具挑战性的步骤是要尽可能地复原画面中残缺的部分。对于残损的细节,可以参考同时期的其他形象来补全。例如对《都督夫人出行图》的复原,史敦宇负责了上色的过程,她参考了盛唐时期的用色特点,复原了壁画的颜色。而在这一过程中,还出现了小插曲。" 我们在复原时最多的参考资料是画和壁画同时期的古画。比如我父亲在复原《都督夫人出行图》的时候,他就是根据同时期的画推测出这幅壁画左下角缺损部分的侍女应是身着男装、手捧铜镜。他把完整的复原线稿交给我上色。因为我当时缺少经验,看画看得少,我就把侍女的鞋子画成了黄色女鞋。" 史苇湘看到后,严肃地训斥了史敦宇,要求她考证唐代侍女着装的普遍范式。" 当时着男装、戴幞头的女性都应该穿黑色男靴。我后来看了很多画作,将这个鞋的样式修改了过来。这让我更加深刻地明白,复原壁画不是简单的绘画创作,还需要对考古和历史有充分的认识。"

把敦煌土一直带在身边,以它为颜料来绘制复原壁画的底色

" 在棉布上绘画的方式是从张大千先生那里学来的。他将这一技巧传授给了我的父母,也被我一直沿用至今。"

史敦宇介绍着他们一家两代人复原一幅敦煌壁画的重要步骤,并解释了使用棉布作画的原因。讲到最后的上色步骤时她说,中国传统的工笔绘画中有 " 三矾九染 " 的传统技法,与平铺直叙的涂抹不同,不同层次的色彩能够更好地表现出物象的结构,壁画绘画中的色彩渲染亦是如此。敦煌壁画历经岁月侵蚀,不少颜料已经发生了变化,有些褪色不再鲜明,有些甚至已经完全不是原本的色彩。史敦宇使用的颜料是用敦煌土掺和棉麻、胶等材质特制而成,涂抹在棉布上作为复原图的基底。" 敦煌土其实就是莫高窟前大泉河里的黏土,当时人们在壁画制作的时候,会就地取材,用这种土来做地仗层(又称基础层、灰泥层)。我在敦煌时也取过几块土,一直带在身边,复原壁画的时候会以它为颜料来绘制底色。" 史敦宇解释。

复原壁画时,史敦宇特别注意色彩的还原:" 在充满历史厚重感的画面之前,部分不明就里的观者会误以为壁画中的颜色晕染原本就不甚精致,或是在灰蒙蒙的画面中不能读懂潜藏的艺术价值,这让我觉得十分遗憾。所以,我希望让更多的人了解最初的敦煌之美。"

一幅跨越五十年的复原画作,讲述着史家人在敦煌的故事

在《敦煌初见时》一书中,史敦宇整理出了 " 飞天 " 一章,其中有史苇湘、欧阳琳完成的线描稿,史敦宇复原完成的作品。一家人合力完成一幅复原壁画,是 " 史家人 " 的常态。在复原敦煌莫高窟第 3 窟的千手千眼观音壁画时,史敦宇感叹不容易。这幅复原壁画是上世纪 50 年代由史苇湘、欧阳琳完成部分线稿,又于 1997 年由全家合力完成线稿,之后史敦宇又历时三年着色复原。

在史敦宇看来,这幅千手千眼观音复原壁画与 " 史家 " 有着深厚的缘分。" 我父母临摹完线稿后,交由我来补全画面和着色,前后两代人接力,花费了五十年才完成。现在,这幅壁画上的画师字迹已经看不清了,但这幅复原作品一直挂在我的工作室里,继续讲述着史家人在敦煌的故事。" 史敦宇感慨道。

回想起儿时在莫高窟的记忆,史敦宇想到了从捡起河滩上的一根榆树枝作画,于是 " 一画就是一辈子 "。" 如今,我的父母长眠于莫高窟前,我已年逾古稀,但是敦煌艺术的保护、研究和弘扬是没有尽头的事业。" 她说。

来源 贵阳晚报

编辑 周欢 /编审 李枫 /签发 蒲谋

相关文章
评论
没有更多评论了
取消

登录后才可以发布评论哦

打开小程序可以发布评论哦

12 我来说两句…
打开 ZAKER 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