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刚过去的那个周末，沿终南大道往东去，过了浐河，一阵清香直沁心脾，路边的坡上，满坡的槐花开得正好。

树林里，不时还传来说话声和攀折树枝的声音。

因为只是偶然路过，并没有带专业的工具，但还是抵御不了嗅觉和视觉的双重诱惑，赶路又不急，便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从一个豁口上去，沿着 "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 的路，一路向坡上林深处走去。

比不得别人长钩短锯地上手，只能随手从低处摘一些，槐花没摘到多少，不知不觉已是晌午，心说该赶路了。

这时，侧上方的树林里，竟然传来了一阵拖着长长尾音的声音，" 吱 ……"

持续大概十几秒，停了。

我愣在原地十几秒，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才不过阳历 4 月、农历 3 月，怎么可能？

然而，就在我进一步认为自己只是出现了幻听的时候，这个 " 吱 ……" 的声音又一次清晰无比地响起，甚至都盖过了远处坡下公路上的车辆行驶的声音。

这下，我坚定不移地明确，不是幻听，而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蝉鸣声。

这时，我还听到不远处，另有摘槐花的人用无比震惊的语调说道——

天哪，咋这么早都有知了了！

那天是 4 月 19 日，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才是谷雨。

布谷鸟都还没来呢！

二

作为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曾经每年暑假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抓知了的人，我自认为对蝉鸣声的分辨还是不会出问题的。什么样的蝉会叫什么样的蝉不会叫，什么样的蝉是什么样的叫声，关中一带主要有什么蝉，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比如，体型较小颜色较浅的那种蝉，是标准的 " 知了 "，因为它们的叫声就是 " 知了、知了 ……" 两个音节不断重复鸣放；体型较大通体发黑的那种，中气足声音大，叫声却只有一个 " 吱 ……" 的音节，不被打扰的话可以一直叫个不停。而且，会叫的，都是公的。有趣的是，我小时候很长时间都错误地以为会叫的是母蝉，不会叫的是公蝉，因为不会叫的那些家伙，都长着长长的 " 那玩意 "。后来学了生物，才知道 " 那玩意 " 并不是公蝉的生殖器，实是母蝉的输卵管。

哪怕那么长时间的认识都是错误的，但不管叫的蝉是公还是母，蝉开始叫唤的时间，差不多都要在忙罢之后，娃们的暑假，也是蝉鸣的高潮。

科学的说法，蝉鸣一般都是从阳历 6 月农历 5 月开始，北方 9 月结束，南方可延续到 10 月。《诗经 · 豳风 · 七月》有云：" 五月鸣蜩 "，这里的 " 五月 "，自然是农历。

历史上，关中地区最早的蝉鸣发生在什么时候？很遗憾并没有查到相关的官方资料，倒是有一个不知真假的网帖说，2020 年的 3 月下旬就听到了蝉鸣声。

对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以虫子的体态蛰伏在地下的蝉来说，它们对温度有着绝对的敏感，当有蝉急不可耐地钻出泥土飞上枝头开始鸣叫的时候，最能充分说明一个问题——

热！绝对够热！

三

绝对够热，是我那天在树林里摘槐花时的最大感受之一，体感的强烈程度，甚至超过了被槐树上的刺一次又一次扎到。

那几天的天气预报一直都在 " 创纪录 "，也就一个来礼拜的时间，最高气温一路从 31 摄氏度飙升到 37 摄氏度。4 月中旬的时间，37 摄氏度的高温，不用感知，光看这数字就够触目惊心了。

去年，我记得大概也是 4 月中旬的尾巴上去钩槐花的。同样的地方，那时候，满坡的槐花大部分都还是花骨朵，而今年，基本已经很难找到花骨朵了。绝大部分，都已经绽开得雪白雪白。

槐树底下，苜蓿们也有点疯，很多都开了花。

倒是田地里的麦子，因为缺少雨水的滋润，虽然已经抽了穗，但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长的也就一拃来高。" 清明时节雨纷纷 " 的清明，也没见到一丝雨。

还好，谷雨来了，雨也来了，却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雨不情不愿，风却十分情愿。早上出了地铁走在路上，那风大的，逆风几乎都走不动。弧形的伞，生生给吹成圆形的球。

除了早早到来的没有一点过渡空间的高温，全国今年最大的共性气象，也就是 2025 年最猛烈的风了。

就是摘槐花那天，我在路边一家面馆吃饭，突然就来了一阵狂风，霎那间天地一片混沌，近在咫尺的车在黄风里都看不见踪影，真的是黄风怪来袭的既视感。

再早一点的十来天前，刮了一场差不多全国范围的大风，当我们在关中道上被六七级的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北京那疙瘩早早就提醒非必要不出门，体重 100 斤以下的强烈建议不要出门。因为 10 级大风强袭京城，瞬时风力甚至达到十二三级。

好冷怂的乖乖，小时候学自然，教科书上有关风力的口诀，说的是 " 十级拔树又倒屋；

十一二级少有见 "，" 少有见 "，而今也见到了。

四

每当飞沙走石的时候，我都不由得想起《星际穿越》里的一些场景，杞人忧天这地球还能让人类生存多久，可以让人类殖民的外太空星球，不知道找到了没？

可怜了那早早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蝉，它以为已经艳阳高照了，早早钻出来，" 吱吱 " 了没几天，在谷雨过后的这场风雨中，怕是要小命不保。

蝉鸣早，和这个春天接连发生的这些极端天气，大概只是巧合吧。不知道在今年剩下的 8 个月，还会不会有各种这样让人恐惧不适的天气。

在上一次蝉鸣较早的 2020 年，陕西省气象局发布的陕西省重大天气气候事件显示，以下事件记录在列——

2019/2020 年为强暖冬年，12 县区为 60 年来最暖；

春季低温雨雪频繁，农作物受灾严重；

春末夏初少雨干旱，陕北重旱；

6 月 15 日 -18 日首场区域性暴雨范围广、强度大，多地突破 6 月历史极值；

6 月 24 日 -25 日中北部现狂风冰雹，多地受灾；

8 月 4 日 -7 日大范围暴雨引发多地洪涝灾害；

8 月现长达 17 天阴雨天，暴雨频繁；

……

当敲下这些 2020 年的省略号的时候，随手拿起手机，正好看到了气象部门发来的一条消息——

暴雨狂风黄色预警！

在这样的暴雨狂风之后，歇菜的何止是刚飞上枝头的蝉。

来源 / 今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