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剧有个毛病是,喜欢一窝蜂跟风。
自从《司藤》成爆款后,尾鱼的作品一下子成了改编大热门,最近的阵仗更是热闹:刘浩存、宋威龙的《七根心简》正在播,迪丽热巴、陈星旭的《枭起青壤》马上播,孟子义、王弘毅的《三线谜回》刚杀青,景甜、张彬彬二搭的《龙骨焚箱》也提上日程。
其实奇幻冒险剧难出圈,尾鱼宇宙中有且仅有《司藤》热度不错,其余的都一般,之前倪妮搭档白宇的《西出玉门》播出后反响也平平。
不过,抛开剧集最终的成色不谈,都是俊男美女的演员阵容搭配,加上奇幻剧的氛围与妆造,凭着新鲜感就能抓人眼球,而且,尾鱼笔下的女主个个都是武力值爆表的 " 打女 ",能打能抗,赏心悦目——
《七根心简》里,木代(刘浩存 饰)会武功,轻功好,一出场就上演一出擒贼戏,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直接把小贼震撼得立马回头是岸,要拜师学艺。
《枭起青壤》里的聂九罗(迪丽热巴 饰)更是战斗力爆表的耍刀流。
《三线谜回》中的易飒(孟子义 饰)同样人狠话不多,出手快准狠。
尾鱼的 " 打女 " 宇宙只是冰山一角,国产剧女主们如今一个比一个能打,不秀几手硬核功夫,仿佛都撑不起 C 位。
打女赛道,越发拥挤了。
尾鱼的奇幻剧在打。
《七根心简》里木代和凤凰小分队的其他人几乎都是不打不相识,和男主一见面就是打,还 cos 了一遍章子怡经典宫二起手式,和女二也是,一见面就一脚把人踹水缸里了。
而且激发另一人格黑木代后,更能打了,整个人完全女王气质,完全看不出之前白木代身上喜欢内耗、讨好型人格的影子。
古偶在打。
《无忧渡》里半夏(宋祖儿 饰)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要在无限流副本里拿一个高武力值的人设,加几出打戏,给女主保护男主的机会。
复仇大女主也在打。
《雁回时》里庄寒雁没有武力值,闺蜜直接滴滴代打,第一个为女主拿起刀的不是男主,而是一直守护在女主身边的杀手师父。
甚至大男主复仇剧里也是女主在打。
《藏海传》里香暗荼能做成霸总型女主,能够在有限的戏份回回都有效出场,除了大女主配置的光环,靠的就是武力值。你见哪个剧男主骨质疏松,而女主武力值拉满?
男主要杀人,第一个找我们女主帮忙,香暗荼一个人在暗处潜伏,将敌人一击毙命,而男主作为后援在旁边打着伞静候佳音。
香暗荼杀完人,还用尸体吓唬男主,你不怕死人吗?
藏海:我更怕你
和反派战队打团战,也是我们女主冲锋陷阵,无比可靠。
别说接下来轮番登场的女将军 101,个个铆足了劲,誓要在这赛道杀出重围。能不能打尚未可知,但架势已经摆足了。
女明星扎堆打女赛道不新鲜,古偶里打戏本就是叙事标配。" 卷 " 打戏也是女星提升业务能力的一大捷径。一些有舞蹈功底的女星,凭借身手灵活的优势,演打女确实顺理成章,刘诗诗便是其中翘楚。
《怪侠一枝梅》中,燕三娘作为神偷女飞贼,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特效加持,全凭朴实无华的打戏展现真功夫。燕三娘侠女的身份能立起来,刘诗诗用舞蹈功底撑起的打戏功不可没。
后来的《一念关山》还有《淮水竹亭》也有不少打戏,却总觉少了当年的武侠神韵,略显平淡。
赵丽颖也尝试过打女戏路,《楚乔传》也算是女将军赛道的标杆了。
只不过后来的《有翡》,正宗的武侠本子,里面的打戏却差强人意。只能说打女形象的成败,演员自身固然重要,但剧组的动作设计、武术指导等环节同样关键。
即便如此,挑战打女角色仍是许多女演员的转型策略,毕竟,没功劳也有苦劳。
杨幂的电影转型之路就频频投身动作片。
《刺杀小说家》里的屠灵,能打、反派、黑切白、美强惨,这些标签即便是镶边女主也绝对吸睛。而且杨幂在《逆时营救》里还拿过最佳动作女演员,转型决心可见一斑。
打戏若能锦上添花,自然出彩;但若全靠打戏撑场,演员必须拿出真功夫,仅凭花架子立人设,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稍有不慎便露怯。
观众对打戏的评判也苛刻,很多打戏也都空有招式、毫无力道,更多靠威亚代劳,难以服众。
毕竟,我们曾经对打女的印象是这样的:拳脚生风,真刀真枪,毫不妥协。过去香港打女才是 " 真刀真枪 " 的开山鼻祖。
20 世纪 60 至 90 年代的香港电影正处于新旧交替的浪潮,又以动作片和武侠片为核心,女性若想摆脱性感尤物或玉女的标签,跻身主角之列,往往只能选择打女路线,用真功夫证明自己。
这一时期的香港打女,成为影坛一道独特的风景线。相较于好莱坞动作片中性感化的打女形象,香港打女讲的是扎实的武艺和拼命三郎的气魄,在男性主导的武侠与功夫片中杀出一条血路。
这一代打女,有刀马旦于素秋、武侠影后郑佩佩、女杀手陈宝珠、" 李小龙之女 " 李香凝、" 霸王花 " 胡慧中、一路打到奥斯卡影后的杨紫琼,还有茅瑛、惠英红、李赛凤等等。
惠英红更是凭《长辈》拿到了香港电影金像奖的首位影后,其中程带男这个角色也代表着这代打女形象的缩影,往往是一种刚柔并济的设计,表面上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侠女形象,实则暗藏颠覆,武力帮她们动摇了传统的性别规范。
这背后是这群女演员的巨大牺牲和努力,这种 " 以身入戏 " 的敬业精神,正是香港打女文化的核心——不靠特效、不靠替身,用身体硬生生打出一条路。就像惠英红在采访时曾说:" 打女不只是会打,更要打出尊严。"
所以后来就算也有小花如刘亦菲走打女的路线,香港打女的灵魂也很难寻得。因为她们的传奇,是女性在男性世界中 " 打 " 出一条路的缩影。
我们也不该忽视行业的畸形背景,女演员需付出百倍努力,承受高昂代价,才能换取平等的机会。
所以并不是要厚古薄今,香港打女的传奇与现代打女的新潮流,各有时代意义。演员的态度我们自然要勉励,但新打女未尝没有自己的价值。
和这些香港打女比起来,现在的打女并非是为了对接动作片的需求,而是为了塑造符合当代审美与价值认同的理想女性气质。
剧中往往用大量笔墨铺陈女主的武力值,通过精心设计的打戏展现她们的果敢与智慧。这种塑造方式让女主从被保护者转型为行动主导者。
尾鱼小说改编剧中的女主,无需男主营救,在冒险路上独当一面。即便在男频剧中,女主也不再是花瓶或挂件,而是与男主并肩作战,甚至成为武力担当。
现代打女更多是一种 " 女强 " 人设,动作戏成为塑造 " 女强 " 的捷径。
但实际上打戏卷到头也并不是拳拳到肉。
比如郑佩佩的经典角色金燕子,打戏也不完全是依赖蛮力,而是融入了郑佩佩的舞蹈功底,把武打变成一种形式的舞蹈。
金燕子这个角色的开创性在于,她的故事是一场女性独立行事的江湖叙事。她与大醉侠并肩作战,惩恶扬善,面对山匪袭击,虽有同伴助力,却始终以自己的行动主导战斗,全程都有自己的目标,毫不依赖他人。
过去角色尚能如此,当代打女形象的塑造当然不能只满足于单纯的打戏,更需在精神层面下功夫。
打戏是打造 " 强 " 的高效手段,但还要与其他特质,比如美、力量感、冷静、理性、智慧叠加,这类打女往往更出彩。
《庆余年》中,海棠朵朵远比林婉儿更讨喜。不仅因为她能打,更因为她始终能参与到剧情叙事中。
海棠朵朵有武力值,又有率真性格,既能在战斗中独当一面,又能以智慧参与谋略,不论是智取武斗都能上桌。相比之下,林婉儿这类传统闺秀虽有魅力,但在 " 能打 " 潮流中略显单薄,少了那份主动掌控全局的气场。
金庸写过太多能打的女性角色,但写王语嫣,却是另类写法。写她貌美,却绝非花瓶;写她有武学造诣,却又做不到亲身上阵。金庸通过王语嫣塑造了一个纸上谈兵却光芒万丈的奇女子。
王语嫣虽不会武功,但确实担得起武学大家,于天下武功无所不知,她武学所知之博,记诵之精,实是非同小可,能通过武学经典来预判对手招式、制定战术,甚至将段誉临时 " 改造 " 为高手。
这也印证女性在武侠世界中的角色定位,远不止打女一种可能。有时候 " 强 " 不在于拳脚功夫,而在于头脑、智识和气场。
所以当代打女形象更要超越物理层面的 " 能打 ",升华为一种更受推崇的现代女性气质和精神状态的外在体现。
最直观的层面在于展现女性不柔弱、不依附,并拥有保护自己和身边之人的能力。这种能力赋予她们信服力——无论是帮助其他女性、开创事业,还是去为自己的理想开路,都因这份自立而更具说服力。
很多时候,比起台词和口号,身体更为直观。
大家更爱看的打女形象是,面对危险与压力时,不陷入恐慌或歇斯底里,而是情绪稳定、展现出冷静与理性,这种情绪上的 " 能打 " 是更深层次的强大。
与那种一路开挂、依赖他人拯救的玛丽苏爽文女主相比,显然是那种任何情况都游刃有余、能与男主比肩或者干脆自己当上位者的女性角色更受欢迎。
近年古装剧中流行的 " 女强男弱 " 设定,正是这种审美转变的体现。
香暗荼是这个道理,《仙台有树》里的沐清歌也是这个道理,谁都愿意看更具有主动性和掌控感的女主。
观众对女性角色的审美已发生深刻变革。现在作品中涌现大量性格独立强大的女主角,打女越来越多,本质还是渴望看到更复杂、更强大、不依附男性的女性角色,崇尚力量、智识等更具个性与张力的特质。
而打女正是承载这些特质的绝佳容器,以其刚柔并济的魅力,满足观众对理想女性形象的投射——独立、智慧、有力量且充满魅力。
但这也带来当下打女形象的困局,一方面,部分作品虽有精彩的打戏,却止步于展现身体机能,缺乏更深层次的特质挖掘。
例如,《七根心简》中木代的打女形象虽勉强立起来了,但更重要的性格与精神内核还是相对单薄,与非打女型女主没有太大差别。
另一层困局是," 女强 " 设定的普及也带来了新的局限。当 " 人人皆强 " 成为潮流,女主是否必须个个无坚不摧?这种趋同化的塑造,可能让角色丧失个性,陷入另一种刻板印象。
真正的突破,在于让每位女性角色在 " 强 " 的基础上,展现独特的灵魂与故事。
《一代宗师》中的宫二(章子怡 饰)坚定、执着、秉持 " 只能进、不能退 " 的人生准则,但从来不是无坚不摧的。
宫二的复杂,在于她带着人性的缺口。
宫二的武学之道,最初是为了背负宫家的命运。只是这条道走着走着,宫二争的那一口气,就不只是为宫家,而是为自己。
她的武学境界,遵循父亲所说的三个阶段:"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她早已 " 见自己 ",在对马三的复仇中找到内心的坚定;她也 " 见天地 ",在与叶问的交锋中领略武学的辽阔。然而她坦言:" 可惜见不到众生。"
《野蛮人入侵》里探讨了现实中身体蕴含的更多精神内涵。
女主角是一位生完孩子后试图复工的失意影后,虽然只是多了个孩子,但一切生活都变了。她要饰演一个会功夫的角色,于是去东南亚学习武术。
这部电影并不意在展现女主一步步变强,变得能打,反而聚焦挨打的那一面,展现她面对拳头的退缩、恐惧和无措,这些脆弱的瞬间,恰恰成为她重获身体掌控权的契机。
电影的宣传语是 " 当一个女人决定拯救自己的人生 ",揭示了 " 野蛮人 " 的真意——不是暴力,而是拒绝规训、拒绝侵占的生命力。
当下的打女热同样承载了这种渴望——女性通过力量与行动,重塑自我定义。
这种野蛮生长不仅是身体的抗争,更是精神的觉醒。这才是我们更希望看到的。
想起之前总在网上刷到一位叫 @刀马旦甄妮 的网红阿姨,恰如网名所示,她是一位优秀的刀马旦演员,只是 50 多岁的她早就失去了光芒万丈的舞台,她所能展示一身武艺的地方,是自家的牛棚、破败的乡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牲畜,她唯一的观众就是婆婆。
可当我们见到她素着一张老去的脸,甚至连行头都不必穿,却依旧能把红缨枪耍得猎猎生风,将一柄皮鞭舞成闪烁寒光的刀剑," 打女 " 的精神内核,得到了最极致的具象化。
因为铁骨铮铮,所以不为任何环境所困;因为灵魂强大,所以一草一木皆能为剑。
艺术中的 " 打女 " 形象是对女性力量的外化,它不该只是一层包裹明星单薄人设的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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