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谢春生
编辑 | 苏淮
深圳宝安,一处废弃厂房内,40 度的高温炙烤着 30 名年轻人。电脑机箱的轰鸣声,让这里看起来像一个网吧。
想起这段艰难的创业经历,创始人王永锟笑称是深圳版 " 车库创业 "。
2017 年末,创业初期的斯坦德机器人遭遇 " 至暗时刻 " —— CEO 离职、裁员 2/3、薪酬砍半,且公司账面资金仅够维持 3 个月。临危接任 CEO 的王永锟,决定退租所有办公室,将整个团队搬到工厂车间办公。
彼时,王永锟抬头就能看见随时可能坠落的排风扇,心里想的却是:" 在深圳跟人谈梦想,永远不是件尴尬的事。"
七年后,这家从废墟中爬起来的公司,向港交所递交招股书,冲刺工业具身智能第一股。
2025 年 7 月 7 日,斯坦德发布公告称,继中信里昂证券有限公司、国泰君安证券(香港)有限公司之后,公司进一步委任中信建投(国际)融资有限公司为整体协调人。
图片来源:斯坦德公告
这家自称是 " 小米汽车梦想赞助商 " 的企业,赶在小米 YU7 上市数天前,向港交所递交了招股书。
然而,在递表的前两个月,在深圳土生土长近 10 年的斯坦德,却将注册地址迁移到了江苏无锡梁溪区。这场迁移背后,是一笔价值 3 亿元的资本交易。
寒门子弟逆袭
王永锟生于黑龙江鹤岗,早年遭遇家庭变故、跟随母亲生活,后来在老师推荐下考入广东佛山国华纪念中学,一所由碧桂园创始人杨国强捐资创办的慈善高中。
这里不仅免除所有学费,更提供从高中到大学的全程资助。这种 " 寒门遇贵人 " 的经历,塑造了王永锟日后创业中,将企业命运焊进国家高端制造转型齿轮的战略观。
2009 年高考季,电视里哈工大机器人队在东京亚太机器人大赛夺冠的画面,让王永锟毅然报考哈工大控制科学与工程专业。2013 年,在一场机器人赛事中,他遇见 " 硬科技创业教父 " 李泽湘教授,创业的火种就此埋下。
2015 年硕士毕业时,王永锟拒绝英特尔、大疆等名企 offer 及国外深造机会,决定带着四位哈工大同学南下深圳创业。
" 当时正值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热潮兴起,国家也高度重视实体经济、制造业发展,起初并没有创业想法的我意识到,制造业机遇迸发,不妨一试。" 王永锟后来这样解释当时的决定。
2016 年大年初五凌晨,一架从哈尔滨起飞的航班穿透深圳宝安机场的雾气降落。王永锟和同伴拖着行李箱来到住处,盖着衣服、枕着书包度过了在深圳的第一晚。五个年轻人在 12 平米的创业办公室开启征程,公司取名 " 斯坦德 "(Standard 的音译),寓意要做行业标准的制定者。
创业初期,团队聚焦高端工业移动机器人研发,却遭遇技术瓶颈。经历痛苦转型后,他们选择 "oasis 自动驾驶车辆 " 单点突破,凭借过硬性能敲开华为、中兴、富士康等巨头的大门。
但真正的生死考验在 2017 年末来临。寒潮裹挟着资本寒冬袭来时,斯坦德账上资金仅够维持 90 余名员工 3 个月工资发放。时任 CEO 因压力过大退出团队,公司濒临解散。
于是,便有了开篇一幕。
王永锟带着剩余团队,搬进没有空调的废弃厂房。他回忆道:" 刮风下雨时卷帘门被吹得嘎嘎响,不下雨时又特别闷热,只好给每人发一个风扇。" 在 40 度的高温中,这支 30 人的团队,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坚持了一年。
转机在 2018 年降临。历经无数次算法迭代,斯坦德的 AMR 通过华为 3000 小时无故障运行的魔鬼测试,成为这家通讯巨头的一级供应商。" 这对于斯坦德来说是一个可以比肩上市的里程碑式的事件。" 王永锟说。
困于盈利迷途
如果说,杨国强是王永锟年轻时的 " 贵人 ",那么小米集团则是年轻斯坦德的 " 贵人 "。并且,斯坦德与小米的关系,也展现了中国智能制造领域新兴的 " 资本 + 订单 " 双重绑定模式。
天眼查显示,2016 年至 2024 年,斯坦德共计完成 7 轮融资。其中,2023 年,小米通过旗下小米智造基金,以 1.5 亿元认购斯坦德 60.35 万股股份,成为持股 8.4% 的重要股东。
但这仅是故事的开始。
2024 年 3 月,轰动一时的小米汽车 SU7 发布后,斯坦德成功交付全激光导航 AMR 200 余台,为移动变化率超高的小米汽车工厂提供支持。这也是全国首个全面应用激光 SLAM AMR 的新能源汽车总装线。
2025 年 6 月底,当小米汽车 YU7 发布时,再次引爆终端——开售创造 "18 小时锁单 24 万台 " 的纪录,斯坦德再次成为幕后功臣。
截图来源于微博 @小米汽车
在 YU7 的生产线上,斯坦德提供全激光 SLAM 导航 AMR 自动化总装线,覆盖门线、外装、仪表板等多物料、载具类型应用。
这种 " 既给钱又给订单 " 的模式,成为小米构建智能汽车生态链的关键策略。而对于斯坦德而言,绑定明星车企,不仅能带来稳定收入,更成为冲刺 IPO 的绝佳背书。
招股书显示,2024 年斯坦德在汽车行业的市占率已位居全球第二。除小米外,其客户名单还包括比亚迪、蔚来等头部车企。
可爆火的小米 YU7,并没有将持续 " 失血 " 的斯坦德带出盈利的迷途。
财报数据显示,2022 年至 2024 年(下称 " 报告期 "),斯坦德收益分别为 0.96 亿元、1.62 亿元、2.51 亿元;年内亏损分别为 1.28 亿元、1 亿元、0.45 亿元,合计亏损 2.73 亿元。
图片来源:斯坦德招股书
分业务来看,机器人解决方案是斯坦德的营收大头。
报告期内,该业务销售金额分别为 0.85 亿元、1.42 亿元、2.28 亿元,占当年总营收比例分别为 88.6%、87.6%、91%。而以单体机器人及相关配件为主的 " 机器人及其他 " 业务收入,虽从 2022 年的 0.11 亿元升至 0.22 亿元,但占当年总营收比例却从 11.4% 降至 9%。
对此,一位从业多年的机器人观察员对源媒汇表示,斯坦德真正靠卖机器人(单体机器人)获取的收入并没有多少,大都是靠非标项目。这一点,从公司的业务结构便能窥得一二。
业绩背后,斯坦德的研发投入变化也值得关注。报告期内,公司的研发投入从 0.56 亿元降至 0.37 亿元,占当年营收比例从 57.7% 缩水至 14.6%。这与其标榜的 " 技术驱动 " 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与之相比,销售团队却在快速膨胀。2024 年,斯坦德销售及营销开支达 0.65 亿元,其中 0.31 亿元用于 41 名销售人员的薪酬福利,人均年薪 75 万元,是研发人员人均 35 万元年薪的 2 倍多。
这种 " 重销售、轻研发 " 的倾向,在招股书中被解释为 " 降本增效 "。但在冲刺工业具身智能第一股的关键时刻,难免引发市场对其创新持续性的疑虑。
王永锟本人的薪酬变化同样耐人寻味。报告期内,其薪酬总额从 35.3 万元跃升至 120.2 万元。当公司仍在亏损之际,CEO 薪酬的飙升与研发投入的削减形成强烈反差。
注册地迁移
不仅是员工薪酬,注册地变更,也让斯坦德引发热议。
天眼查显示,2025 年 4 月 28 日,斯坦德机器人(深圳)有限公司正式更名为斯坦德机器人(无锡)有限公司,注册地址从深圳市宝安区西乡街道变更为无锡市梁溪区江海西路 98 号。
截图来源于天眼查
这则工商变更,恰好发生在公司向港交所递交 IPO 申请的前两个月,这也被外界戏称为 " 深圳栽树,无锡乘凉 "。
这场迁移的直接诱因,或要追溯到 2024 年 5 月斯坦德的 D 轮融资。无锡梁溪科创产业投资基金(下称 " 无锡梁溪科创基金 ")在此轮出资 3 亿元,彼时斯坦德投后估值达 21 亿元。
市场推测,该笔融资或为 " 总部轮 "。即地方基金出资,作为前提条件估计是将上市主体搬迁至无锡梁溪区。针对注册地迁移一事,源媒汇也向斯坦德方面致函求证,截至发稿未获回复。
" 迁址换投资 " 的操作背后,是地方政府争夺科创企业的激烈角逐。当机器人成为新质生产力代名词后,拥有大量机器人企业的深圳,时刻面临被 " 偷家 " 的风险。其他城市的招商引资小组开出土地、税收、财政等优惠政策,初创企业很难不动心。
譬如,前不久,大族机器人刚将注册地从深圳变更为佛山顺德,公司名称也从 " 深圳大族机器人有限公司 " 更名为 " 广东华沿机器人有限公司 ";早年,宇树科技创始人王兴兴从深圳大疆离职,却选择在杭州创业。优必选总部虽仍在深圳,可在各地优惠政策驱动下,正加速在全国各地建立第二总部。
深圳的尴尬在于,它培育了斯坦德,却未能留住其上市主体。宝安区曾将斯坦德誉为 " 宝安智造 " 代表,2025 年 1 月还在宣传中强调其 " 四次搬迁,不离宝安 "。但现实是,无锡用 3 亿元就买走了一家准上市公司的 " 户籍 "。
更深层的问题在于资本结构。招股书显示,在 IPO 前的股权架构中,无锡梁溪科创基金已成为斯坦德持股 14.29% 的第二大股东,仅次于王永锟控制的员工激励平台。而深圳本土资本在斯坦德的股东名单中不见踪影。
不过,被 " 偷家 " 的并非只有深圳。济南知名民企翼菲科技,同样在 IPO 前,将公司注册地从济南高新区变更为浙江台州,并更名为浙江翼菲智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在王永锟眼里,斯坦德早已是一条在时代洪流中穿越过数次风浪的船只," 这条船永不会躲避风浪,它将勇敢地翻身入海,迎接更多机遇与挑战,我将一直与它同在。"
如今,在这条船的航线上,资本的暗流与产业的巨浪正同时涌动。从深圳到无锡,或许只是这场漫长航程中的第一个转向信号。而无锡用 3 亿元买走的不仅是注册地,更是一场地方经济博弈的象征性胜利。
当深圳宝安的废弃厂房变成招股书上的无锡梁溪地址,王永锟,这位寒门逆袭的创业者或许明白,资本市场的风浪,远比 40 度高温的厂房更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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