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 经济上行时期的美 " 一词再次活跃在互联网。

所谓经济上行时期的美，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如果非要解释，那大概是在经济低迷，未来可欺的当下，人们开始怀念以前那种 " 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 的境界。

经济上行时期，人们推崇自信进取、潇洒自由的女性，那是一个不畏惧女性展现魅力与野心的时代。社会氛围鼓励女性成为耀眼夺目的焦点。女性嘴角扬起的弧度像一路飞升的 GDP 指数。经济腾飞为民众带来消费自信，时尚、音乐、影视等领域先锋作品层出不穷，机遇会从天而降砸中你，哪怕你是一只热爱荡秋千的猴子，都有可能走进摄影棚，为索尼拍摄一支广告片。

提到 " 经济上行时期的美 "，不得不提近几年再次回到大众视野当中，被时尚界疯狂痴迷的 Y2K 千禧风。在那个随手一拍生命力都要溢出屏幕的年代，长卷发、身着凸显妙曼曲线的连衣裙，不服输的粉红女郎们和小妞电影里的 mean girls 交相辉映，专注自我的女主人公和普通女孩们满怀对爱情和事业的憧憬踏入社会。

《值得爱》剧照

y2k 千禧风起源于 20 世纪 90 年代末至 21 世纪初，它的横空出世源自于人们对即将到来的千禧年紧张激动的期盼和无法回避的焦虑。

Y2K 即千年虫 ( year 2000 kilo ) 的缩写，是一项计算机技术故障，程序中的日期设定漏洞有可能引发全球范围内的电脑设备在迈入 21 世纪时集体陷入崩溃，辛苦建立的世界文明秩序也将随之坍塌。千年虫就这样在全球范围内点燃科技恐慌，而 y2k 风格就诞生于这种喜忧参半的情绪之中。

千禧风将科技感植入日常穿搭，皮革、透明材质和镭射面料的选择，金属银、霓虹蓝等冷峻的色调，力图降低人情味，机器人塑自己。如今回望，颇有一种 " 站在过去看未来 " 的感觉。

图源艺人微博

与此同时，身着凸显腰线的短款 t 恤、热辣性感的抹胸上衣和拉长比例的低腰牛仔裤的辣妹，像《律政俏佳人》海报中的女主角般耀眼夺目。只需稍加点缀前卫的金属链条、水钻或亮片，那些时髦小妞们的青春活力便能从每一个毛孔渗出，她们激情四射的光芒甚至能盖过身上高饱和度的色彩，成为占据视觉 c 位的主角。

只有你不敢想，没有她们不敢穿，当然也没有她们不敢买。消费主义盛行的年代，不需要的东西也疯狂买买买！毕竟形势一片大好，遍地开花的时代，谁能想到生活不止眼前的狂欢，还有二十五年后的苟且。

《律政俏佳人》剧照

不止穿衣风格，明艳大气的浓颜美人也是那时的偏爱，如港风美人的代表，林青霞、关之琳等。她们拥有极具冲击力的五官，不管是照片还是影视剧，隔着屏幕望去，她们眼神投射出的，是征服而非讨好。

大光明、野生眉、并不规整的发际线，周身环绕着不安的躁动因子。这种野心勃勃，无法被人左右，透露着一股 " 聪明劲儿 " 的女性，不正是当今我们所期待的大女主形象吗。

随着 " 伪素颜 "、" 轻氧风 "、" 白开水 " 妆容占据推荐榜单，如今的流行趋势，就像甜品的最高境界是不甜，化妆的最高境界则是让人看不出来你化了妆。与此同时，互联网上有一种声音，认为浓妆艳抹的女性不安分，攻击力太强。现实里，女性们似乎也努力证明自己在追求美丽的道路上毫不费力，生怕被评为 " 用力过猛 "。

两相对比，不难发现一个底层逻辑：当社会财富稳步增长、人民安全感充沛时，民众对 " 表达自我 " 的渴望会被进一步激活，而经济下行带来的压力和不确定性则使得人们上缴个性，投入安全感的怀抱。回望历史，这个逻辑在一次次王朝更迭中不断得到验证。

唐朝女性服饰，以其耀眼夺目的生命力活跃在历史长河之中。唐代诗人方干在《赠美人》中写 " 粉胸半掩疑晴雪 "，直接描绘了女性穿着袒领襦裙时的景象。齐胸襦裙的飘逸华丽，薄纱服饰的轻盈灵动，石榴红、紫、金等浓烈色彩的大胆启用，这些即使放于当下也算得上大胆的穿着，与唐朝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的经济繁荣有着直接的联系。

《妖猫传》剧照

开放包容的外交政策，持续不断的中外贸易往来，各民族的文化交融碰撞，源源不断为盛唐气象注入崭新的活力。民众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在不断拓宽，胡服等异族服饰得到唐朝女性的广泛喜爱。甚至女穿男装成为一种流行社会风尚，从宫廷到市井，从太平公主到民间女子、侍女、乐伎。不断拓宽的视野像一把打开传统思想桎梏的钥匙，解锁更加广阔的可能性。

而几百年后，宋朝在 " 重文轻武 " 政策的影响下，社会风气由文人主导，理学的影响力不断扩大。对女性 "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 的约束和 " 三从四德 " 的规训，潜移默化地塑造着宋代女性的穿衣理念。比起丰腴奔放的唐朝女性，宋朝时期社会对女性的期待则是弱柳扶风、端庄得体。白色、青色、墨绿等清新素雅的颜色成为宋朝女性服饰的首选。社会氛围倡导女性以妇德和柔弱为美，以遮盖为主的款式应运而生，完美符合端庄优雅、沉稳内敛的要求。

《清平乐》剧照

到了改革开放时期，这个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时代在召唤，工作岗位与财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人们争先眺望不远处一片光明的蓝图。伴随商品经济的发展，解决完柴米油盐酱醋茶手中仍有盈余的女人们脱下中山装，换上能够展现女性特征的连衣裙。波点、碎花、条纹等时尚元素与清新明快的色彩碰撞，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种健康饱满的状态，我想那会是—— " 气血感 "。

" 感觉她的气血充足的都要溢出来了。"" 有种月经准时的美。"

《小巷人家》剧照

反观近几年，" 白幼瘦 "、" 好嫁风 "、" 纯欲风 " 成为热词，能把自己塞进童装里的愉悦不亚于获得一枚奖章。"A4 腰 "、" 锁骨放硬币 "、" 反手摸肚脐 " 等挑战层出不穷，不断诱导着女性义无反顾挤进人满为患的 " 白幼瘦 " 赛道，对电子秤上数字的焦虑感与吞下食物的负罪感成为资本刺激消费的养料。当这些鼓励身材正常的女性 " 再少吃一点 " 我就能变美的魔咒萦绕耳边，不难理解为什么总有人给经济上行时期的美招魂。

虽然时尚以自己的频率做着圆周运动，但是在短视频时代，我们得以窥见更多不同的生活方式。去年冬天，出现了一个名为 " 上班恶心穿搭 " 的词条，网友分享了她羽绒服里叠穿珊瑚绒月子睡衣、毛衣、保暖内衣和秋衣的穿搭，有一种骑车摔倒也没有擦破皮风险的安全感。评论中出现了 " 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 " 的调侃和 " 每天上班打扮给谁看 " 的真情流露。

《漂亮的李慧珍》剧照

在经济上行时期，审美无需为实用让路，自我表达无需畏惧他人眼光，轻松包容的社会氛围也会大大提升人们展示个性的意愿。但在朝九晚五都成为奢望的现在，大部分打工人更愿意让宽松舒适的款式成为自己的上班搭子，在服饰颜色的选择上更是一再降低存在感，力求隐身。

或者说，当上班从实现个人追求到养家糊口，Z 时代在出卖自己的身体健康、时间与精力的前提下，不愿再为上班付出额外的精力。就算拥有了可支配的时间，他们也更愿意躺下来回回血。

《滤镜》剧照

我想，他们怀念的 " 经济上行时期的美 "，是歌曲《我的要求不算高》中畅想的：" 毕业就有好工作，天天去户外做运动，看蔚蓝的天空。我能挣钱，我有时间，去巴黎纽约阿尔卑斯山，我逛商场，我滑雪山，这样的日子好悠闲。"

当我们发现女性正在让渡关于美的主体性和话语权时，温水煮蛙式的渗透已经让大部分人习以为常。它由谁定义，又由谁来观看，打分表在谁的手中？不知不觉中，女人自觉站上了被凝视的舞台。

也许我们想要的是不用被社交媒体从头围数值、颅顶高低、肩膀角度、胸部大小、腰部粗细臀部翘瘪审视到鞋码的时代，那个人们对陌生女人的皮肤还没有那么强的占有欲的时代。

《粉红女郎》剧照

当我们怀念经济上行时期的美时，我们到底在怀念什么？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无限可能性，还是机遇大门仍然开放怀抱等你的激动雀跃？CRT 显示屏的模糊像素无法让电视剧演员的皮肤问题喧宾夺主，工作群里的连环轰炸不会出现在下班之后，有线耳机中伴随着 " 刺啦刺啦 " 的杂音敲击耳膜的鼓点与心跳同频。

或许记忆里那个百无聊赖到光顾友邻农场偷菜的悠闲午后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我们都知道，在那个没有预制菜的年代，旺火催生出的，其实是用力生活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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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编辑 /ci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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