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来了又走,风雨来了又来。
在广州实在有点坐不住了,而我湖南的朋友们有的开始提早返乡。
比过年早了半年,休了年假回去嘛,山里水里,避暑的避暑,吃瓜的吃瓜,嗦粉的嗦粉,叹山叹水不叹人生多愁苦。
只有朋友圈的一句——
「好久没有过过这么纯粹的夏天啦,像是童年回头吻了上来」。
湖南避暑,组合在一起像个笑话。
打开天气预报,也是一水的 28 ℃ -38 ℃高温。
在我动用过去十几年的生活记忆,也为此找不到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时,朋友只说,那是你知道的太少了。
好比,她的老家,安化。
| 安化。图 by 小红书博主 @ALEX 唐
常常和安化组合在一起,并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是安化黑茶。
山里古道,茶香飘逸。
但这里,用用心也能找到 20 ° 的夏天,称之为湖南一小众避世秘境不为过。
当地人对这座小城的形容则更具体——
「八山半水半分田,一分道路与庄园」。
真正的山水小城就是这样,人来了,不是茶人,就是喝茶的淡人。
今天聊安化,必然是要说说茶的,这是她千年来生生不灭的精魂;
只是在黑茶内外,安化其实还有很多有意思的,生活调调。
有人说她是中国最慷慨的小城,
因为在这,很难寻到像四川一样熙熙攘攘的老茶铺。
安化人大约是觉得,喝茶这件事,收钱显得生分了。
千年以来,他们的茶,从来都是免费喝的。
"10 年的花卷 ""12 年的茯砖 " ……客来了,泡茶店,就起锅烧水,来恰茶。
当年茶商们穿越万里迢迢的中俄茶马古道,翻越无数座深山老林,或许不会想到,往后数年,这座城和这些茶树的年轮叠在一起。
也将时光,叠了一层又一层,山里的日子很慢,小城的节奏随着泡茶人、品茶人的动作慢了下来。
如果你也想慢慢过夏,不妨瞅瞅安化。
古老的风雨桥、茶亭,曾是运茶人的停歇处,今是旅人慰藉地。
黄花溪鹞子尖古道上,经过甘露亭,登顶鹞子尖,古道已荒芜,守亭人世代相传,依旧日复一日地准备着茶水。
茶水滚烫,安化的山里水里,却透着一股清凉。
可以去库区游湖,去峡谷戏水,去溶洞乘凉,再找一处古村,过点儿隐世的小日子。
「以山为墙,绕水而居」
先从刚刚茶香四溢的思绪里跳出来。
安化,属于益阳,地处雪峰山北麓。
这里是一处低山丘陵地带,没有那么的宏伟高大,跌宕起伏,大开大阔的。
唯一的高,来自雪峰山上的九龙池,号称湘中第一高峰。
俯拍的视角望去,大多是,手拉手不分彼此的大山小山,不时,一片茶园齐齐整整地贴在山上。
资水中游,湘中偏北,背山靠水的安化古时,和外界的沟通不多,山路多崎岖,资水码头倒是一度人声鼎沸,人们默契地摇船而来,载满茶,摇船而去。
家家户户在这山里种茶,一代又一代和自然打交道的过程中,早已深谙一块好茶,恰如过日子,在发酵和发霉之间,唯有精准把握。
现在没有人,走水路上安化了,热闹地码头早已归于平静。
从广州到安化,说不上很远,但去的话,倒是要费点功夫。
「这种感觉,既是由于它的地理位置所造成的空间阻隔感,还有一种复杂的心理距离,这不是说它不亲切,而是由于它像一场清晰却抓不住的梦。」
开始不是特别理解《茶源地理 · 安化》中说的这个梦,查了查时间最短的方案,先飞到常德桃花源,然后驱车一个多小时抵达。
明了了。
比桃花源还要 " 源 " 的地方,确实,像一场抓不住的梦。
到了安化,你又会被它的 " 表演 " 给逗乐。
他们在资江边,修了一个像凯旋门一样的罗马广场。
真的就叫罗马广场,高大、现代,可和周边又有着不着边际的割裂感。
「奔腾的骏马在驰骋,似乎要超越现实进入没有限制的云端,如果不是周边的楼盘布满中文、穿越过门桥的另一边就是旧城所提示的时代和地域痕迹,乍一看到那门,多少还是会以为自己在公元 4 世纪的罗马广场吧。」
《茶源地理》主编吴垠觉得这是一种象征——
一个地处偏远的山区县城,用这样一道雄伟而欧式的大门和洋气透彻的命名,让它显露出和世界接轨的状态。
在过去,它曾有很长的时间呆在自己独立的空间里,既没有称王也没有被管束地存在着,就算有人来侵犯也就是联合起来抵御出去罢了。
千年前,宋朝开了梅山,这座小城开始以茶会世界。
1728 年,签订《中俄恰克图界约》,一条始于安化的万里茶道就徐徐铺开。
一并铺陈开来的,是安化的自然画卷。
夏天去六步溪,那叫一个凉快。
平均气温比广东低好几度,溪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石头,光着脚踩进去,那股子清爽劲儿,比喝冰镇凉茶还过瘾。
要是看云海,云台山绝对是首选。
早上起来推开窗,幸运的话,云海在眼前翻腾,跟仙境似的。
再去走走,茶马古道上的洞市老街。
青石板路被踩得溜光,两旁的老房子古色古香,像穿越到了以前马帮驮着茶赶路的年代,特别有感觉。
若是往山里去,穿过竹林,抵达某处人家的茶山。
得空了,在一处人家歇脚。
安化人的茶,习惯用水慢慢煮开,等到壶里的水变了色,不浓不淡正香醇。
夏天,去有茶山有人家有溪流的古村避暑,就正好。
譬如,黄花溪村。
位于安化县江南镇,隐匿于悠悠山水之间。
这里是万里茶道申遗起点上的中国传统村落,坐拥千年鹞子尖古道、康熙年间的单拱石桥缘奇桥,以及全国最美树王 " 梓叶槭 "。
这棵古树,已有 1500 多年。
相传宋理宗曾在古树下歇息,清代两江总督陶澍回乡三过古槭。
古茶道遗址零零星星,鹞子尖石板路、大坪歇伙铺、缘奇桥等等。
当年多少人,打这古树下,来来去去,已化作历史的炊烟。
唯有茶韵依旧。
山里的温度实在友好多了。
盛夏的燥热被山雾化开,茶人的热情全都浓缩在了这壶茶中。
「老城不语,却教人沉得住气」
" 山崖水畔,不种自生 "。
在关于安化的纪录片中,听到一位茶人这样说茶的时候,彷佛也在说他们自己。
安化的茶树是野生的,人,也带着一股湘中的霸蛮野性。
上古巫文化演变而来的傩戏,至今仍在山民间传唱。
如果你实在难以抗拒一杯热茶的盛情,那就端起它。
细品仿若能看见安化的云雾缭绕,听见溪水的潺潺流淌,或许,这是安化对外讲述自我的一种方式。
地球六亿年的记忆在安化的山里安放着,它叫冰碛岩。
岩石中封存了锌、硒、钙,与云雾雨露配合默契,养出了云台山大叶种、槠叶齐等优质茶树。
古籍中,这里是梅山。
这山不大出名,却是瑶族人的祖山。
就连已迁徙法国的瑶人,亦有死后魂灵回梅山的执念。
而我们初识梅山,可能是在《西游记》里,二郎真君率领梅山六兄弟收降妖猴的时候,还可能是在《封神演义》里。
杨戬上梅山,见好景,有诗为证:" 梅山形势路羊肠,古柏乔松两岸傍。飒飒阴风云雾长,妖魔假此匿行藏。"
长期与外界隔离,让居于此的瑶人有了非常独特的世界观与民族信仰。
他们有自己的教,梅山教。
梅山人普遍崇拜的英雄是张五郎。
一个行动敏捷,可飞檐走壁、倒立行走的 " 翻坛祖师 "。
直到今天,这份信仰,还在人们的生活里,默默践行着。
梅山文化园有一座高 16.8 米的石像,就是倒立的张五郎。
奎溪镇新龙村,一条溪冲对岸住着梅山阳戏的传承人,他的手里还有一座流传了 4 代人的张五郎木雕像。
宋代以前,梅山人懂武," 梅山蛮 " 是令朝廷头疼的存在。
彼此拉锯近百年,到了宋神宗熙宁五年,用招安的法子,才让梅山开了道。
山里的茶叶与药材,也成为宋朝商人的香饽饽。
古道连接千年。
「而 " 梅山蛮 " 的淳朴、重义、泼辣、尚武的性格,也无意间流入了湖湘人的对生命价值的认知之中」。
「后来说湖南人倔强、霸蛮、讲经世致用,这些湘人的脾性怎么看,都有梅山的影子。」
" 晚清第一人才 " 陶澍,就是典型梅山脾性的安化人。
梅山的山水人情铸就了他的才情和品性。
由他相中举荐的人才,在后来,也成为了影响大中国的人物——胡林翼、左宗棠、魏源。
由此梳理而来,小小安化,从来都不简单。
今天的安化,如果没有茶,不过一座普通的小县城。
可安化人,早已将茶,融进了生命的长河。
「粗枝大叶的黑茶,在发酵中默默蜕变,不断改变和丰富自己,这是山水的耐心,亦是湖南人 " 霸得蛮、耐得烦 " 耐性的体现。」
" 巧诈不如拙诚,惟诚可得人心 "。
曾国藩的人生准则,亦在安化人与黑茶的共通之处。
一双双结茧的手,将 " 笨功夫 " 化作茶汤里的醇厚。
这也是安化的黑茶哲学。
是要接纳自己的粗粝,在发酵中持续蜕变,也要接受生活的揉捻,释放灵魂的醇厚。
它教人如何心沉下来。
来到安化,早餐,去喝碗擂茶吧。
花生、芝麻、茶叶这些东西擂出来的 " 饮料 ",香得很。
解渴又顶饱。
| 安化。图 by 小红书博主 @秋拾茶事
一顿黄精宴,论滋养,可不输老火靓汤。
炖鸡、炖排骨都特别香,吃了浑身都舒服。
还有那柴火熏出来的腊肉,肥而不腻。
炒菜的时候放一点,香得保准,让你能多吃两碗饭。
——
在湖南的城市里,安化很小众。
可还是那句话。
来到这「中国最慷慨的县城」,
不说其他,至少千年前免费喝茶。
千年后,依旧请你喝茶。
ps :下面没有了,这篇不卖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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