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跑 08-03
人类为什么总喜欢造新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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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看到一篇文章《香港经济 " 无就业复苏 " 待解》。文章主要讨论了一个问题:香港的经济温差为什么这么大?

一方面 GDP 眼看录得连续 10 个季度增长;出口连升 16 个月;资本市场尤其的好,今年上半年 42 宗 IPO,集资 1070 亿港元,暂居全球第一;特首一有机会就特别强调:香港募资世界第一、世界第一哦!还有越来越热的稳定币等等等等。

从天空俯瞰,香港确实支棱起来了。

但是如果你打个车,和司机快问快答,他一定会说经济很差 lah;地铁上经常听到 " 经济不好 " 的聊天;随机调研香港居民,很多人会说自己根本感受不到经济增长。坊间不时传来店铺结业消息,包括很多童年回忆——翠华、大班、鸿星、海皇粥。消费对比从前依然萧条、房地产也没起来。失业率数字虽然低,但总就业人数在减少。

宏观和微观的体感温差确实很大。这是事实。

于是文章引出了一个词来描述这种景象:" 无就业式的经济复苏 ",来定义香港的现状。

很巧,前一天刚好和刘院长、Johny 录了一篇实地调研系列的播客。这一期恰恰就是香港,这一期讨论的问题也是:香港经济到底好不好?经济体感的温差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香港正在向哪儿转型?

香港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在这里先不谈," 无就业复苏 " 这个词用得也挺贴切。大家可以蹲一个《墙裂坛》实地调研系列之香港篇,里面会给出一些分析和答案。

我今天主要还是想讲讲 " 经济学新概念 " 这件事情,毕竟我还是更喜欢研究叙事。

" 无就业复苏 " 听起来又是一个新的词。但这一概念 90 年代就有了,英文是 Jobless Recovery,指当宏观经济出现复苏及增长趋势时,就业率没有上升反而下降。这让我想起几年前写过的一篇文章:《" 新概念免疫 " 是人类生存必备能力》。

所以我们还是先想想 " 创造新概念 " 这件事,人类为什么总喜欢造新词儿?尤其是一遇到反常的事情,就一定会造出一个新的词来解释?

哲学中有个概念叫做 "Gavagai",也就是奎因的 " 加瓦盖 "。

"Gavagai"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本来你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你闯进一个非洲部落,发现每当有兔子跑过,部落里的人们便会跳起来嚷嚷:"gavagai!gavagai!"。

一来二去,你大概能猜到 "gavagai" 的意思就是 " 兔子 "。

如果不确定,还可以确认一下:下次看见兔子时,你也喊 "gavagai!gavagai!",如果部落人有积极回应,就说明你猜对了—— "gavagai" = " 兔子 " 这件事就成了 " 共识 "。

千万不要小看 " 语言 ",它可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底层代码。古印度语言哲学家 Y ā ska,早在公元前 8~6 世纪著成吠陀六支之一《尼禄多》,就告诉过我们:" 词 " 是所有意义的载体。语言无穷深邃,它才是人类最庞大复杂的学问,直到现在还是人类的未解之谜,但人类只能靠这个 " 未解之谜 " 来认识自我。

语言在我们的脑中生根发芽,决定什么才是主宰当下世界运行的 " 共识 "。

比如:为什么老鹰被叫做 " 鹰 " 而不是 " 鸟 " 或者 " 鸽 "?

为什么联储暗示要加息,会被解读为偏 " 鹰 "?而不是偏 " 鸽 "?

不管是谁先发明的,共识决定了今天所有人把那个盘旋在空中、目光狰狞的动物和 " 鹰 " 这个词挂上钩;把对利率 " 展翅欲飞 " 的信号贴上 " 鹰 " 的标签——一旦语言共识形成,一个组织便可以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如果非要把它们认做 " 鸽 ",你和其他人看到的世界、收到的信号,便是相反的。

在香港被贴上 " 无就业复苏 " 这个新词的好几年前,经济学家们经常聚在一起,争论美国的 " 衰退 " 到底有没有发生。

美国疫情后衰退——这件事本来不应该是板上钉钉吗?为什么全世界看起来都在 " 衰 ",而美国则完全不 " 退 "?衰退不是对穷人伤害最大吗?为什么那些年裁员的全是高薪行业?为什么疫情后科技行业股票暴跌,而美国低收入者工资却居高不下,就业率蹭蹭上涨?

争论了好几年,也没达成共识。直到有一天,一个聪明人灵光一现,说:" 我们为啥不发明一个新词来形容这种现象呢?"

何不把 " 富人 " 和 " 衰退 " 两个词捏在一起,掐头去尾——一个新概念 " 富衰退 " 就造好了。

再加上一个 hashtag 放在推特上—— "#Richcession" 便如墨水入池,扩散开来,一切豁然开朗,一切都变得可以解释:这是一种 " 在通胀高企,经济下行过程中,由于政府财政刺激和金融资产估值下跌,而造成的富人财富缩水、白领失业、而蓝领资产和就业受益的现象 "。且它仅在疫情之后的美国出现。而其他国家,依然是 " 所有阶层日子都不好过 " 的正常 " 衰退 "。

整个经济学史,其实就是一次又一次 " 新概念造词大赛 "。18 世纪的某一天,大卫 · 休谟灵光一现,拍出了 " 通货膨胀 " 这个词。1965 年,伊恩 · 麦克劳德也灵光一现,拍出了 " 滞胀 " 一词。20 世纪初,欧文 · 费雪凭借 " 债务通货紧缩 " 赢得了当年新概念造词大奖。

而这些词出现之前,世界都是一副 " 无法解释 " 的样子。

所以,当我们再次开始 " 摸不着头脑 " 的时候,一定是造词时间到了。只需坐等下一个轮新概念大赛开幕即可。

当然,人类一造词,上帝就发笑。我们创造的新概念也会反噬自己——新概念、新理论、新故事、新共识——它们的出现和消失,都可以作用于人的行为,有时威力还很大。

新概念的发明者也会不断布道,强化和推销自己的 " 创意 "。比如 " 资产负债表衰退 "、" 布雷顿森林体系体系 3.0" ——满世界寻找能证明自己概念的证据,用蛛丝马迹在媒体讨论,被媒体放大,直到它脱离自己想解释世界的初衷,变成了一个奇怪的潮语。

但这个世界并不靠概念来运转,而是由千万个体的博弈和互动——在混乱和混沌中浑然天成。一个新词可以解释某个国家、某个市场、在某个特定时期的现象,但并不代表它能普遍适用于所有其他国家和情况。比如辜老师的 " 资产负债表衰退 ",解释当年的日本经济困境堪称完美,但他坚持认为此概念也一定能解释中国的经济困境——至于到底能不能,我说了不算,但它确实变成了很多人讨论中国经济深层问题的前提。从前提再衍生出结论,再靠结论去给出政策建议,现实世界就可能被改变。

索罗斯有分析:

1. 我们并不真正了解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这就是 " 易错性 "。

2. 我们对世界的误解、对世界的错误看法,其实反而会改变历史——这就是 " 反身性 "。

" 易错性 " 和 " 反身性 " 其实都是常识,但是在经济学领域中,它们完全没有自己的位置。经济学家的任务是找到 " 确定性 ",必须用一个确定的 " 概念 " 和 " 词儿 " 给自己找到主心骨。所以 " 反身性 " 也只能在哲学和金融的交叉口大放光彩。

但世界太复杂了,经济学也得升升级了。

德勒兹恶狠狠地说过:

有些蠢货们提出了 " 哲学已死 " 这样一个愚蠢论调。" 哲学之死 " 就是一种脑残论调。它死了之后谁来创造 " 概念 "?让电脑?还是让媒体?今天的媒体居然认为自己和哲学是竞争对手,叫嚣自己能创造新概念——但这些电脑和媒体生成的 " 概念 ",在我看来简直笑掉大牙。

德勒兹的意思是:在他眼中,媒体和电脑创造的 " 概念 " 是敌人,是 " 权力 ";他自己同权力无话可说,无可沟通。而抵御新概念的诱惑只能靠哲学。

哲学确实是一门 " 防御艺术 " ——你用哲学和逻辑永远说服不了任何人,只能保护自己免受或太固化、或被滥用了的修辞和新概念的攻击。

所以 " 新概念免疫 " 是人类生存必备的一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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