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县徽州古城,十字街 33-1 号。
抑郁症离世的儿子,留下一栋书屋。
77 岁的老人在自家门口贴上 A4 纸,写着 " 沈充藏书,全场半价 "。
这是一栋徽派民居,走进去,一楼二楼三楼目之所及皆是书。
近千本,门类极度丰富,好多已经绝版,是市面上找不到的孤本。
沈充,想来就是老人的儿子,藏书是他离去后,留下来的珍宝。
几天来,这间最不像书店的藏书屋,意外走红。
成为古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很多人慕名而来,为这一屋子的好书,也为老人和这栋房子的故事。
这要从小张去徽州古城旅行时,一次偶然敲门开始。
从古城回来后,他写了篇日记。
「我儿子生前所有的书都在这了」
小张在奶奶那里得知书的由来。
她的儿子酷爱买书,年近 50,本在安徽大学当老师,十几年前患上抑郁症,一直没有好转,未成家。
今年过完年后一时想不开,离开了人世,剩下这近千斤书在家。
对小张的敲门而入,奶奶是无比欢喜的。
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屋子里守了多久,一屋子的书,有的像一块块砖头横卧在地,有的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书架上。
奶奶在门口原本贴的是半价书店,那是一张 a4 纸,现在换上了 " 沈充藏书,半价出售 " 几个黑字,粗体而显眼。
" 她后来又觉着有些落了俗套,便换了藏书二字,称作是一座家庭图书馆。"
这几天,这座另类的家庭图书馆,因为小张的帖子来了很多淘书人。
原本相对冷清的小楼,热闹起来。
许多人专门找奶奶买书,找奶奶聊天,去看看一个人一生的几千斤藏书,如何堆满了一个家庭,又如何成为一个老人的 " 负担 "。
我们第一时间联系上了小张,和在奶奶家外几百米开民宿的汪掌柜。
尽可能拼凑出一座没有独立书店的古城,和一间特殊家庭书屋的面貌。
「对于奶奶而言,
卖掉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这些书究竟是奶奶值得纪念的回忆,还是痛苦的证源,小张也不太清楚。
只是在离开后,他总想起奶奶在聊天时说的,希望帮她宣传一下,让这一屋子的书去往爱它们的人手中。
所以拍了照,发了帖,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关注," 奶奶应该会很开心吧。"
小张是第一次去歙县,和女朋友一起到徽州古城玩儿。
这是一个很古朴很原生态的小城,主街有一些商业化,但往里走,就能找到一些没人的地方。
" 当时是在古城里闲逛,看到那个奶奶家门上贴了一张藏书半价出售的纸,吸引了我们。
因为在歙县没看到什么书店,我们就试着敲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三层的小楼房,一个奶奶很热情地迎上来,问来访的年轻人是不是要买书。
小张点了点头,老人便急急上着楼,去给开窗户消热气,一并邀着他们上去看。
房子不算太大,有三层,一层是客厅及厨房,二、三层各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放满了书。
书很多,大多都是社科、文学及评论等,整齐摆在许多书架和床、台上,除了书整个房间就别无他物了。
还没等小张问,奶奶便同他们说起来:这些书都是她酷爱买书的儿子留下的。
因为她一个人难以处理这几千斤书,便找收废纸的卖了一批,余下这近千册人文社科与小说方面的书,留在家中,想着能便宜卖给感兴趣的人能让它们再发挥些价值。
" 在我浏览书架的时候,奶奶特别热情,一边给我介绍着内容一边又讲了些她人生的经历。"
小张很认真的写下了奶奶的人生——
奶奶 49 年生,今年 77 岁,年轻时因家庭成分问题劳改了四年,结束后当了几年中学老师,又去现在的国美拜师一位老教授,学工艺美术。
78 年后高考考进东南大学,最后回到歙县,与同事们创办了位于古城内的徽州历史博物馆。
她先生早早便去世了,如今儿子又离开后,整栋房子只剩了奶奶一人。
二层的卧室应该是她儿子的房间,摆了一台电脑,旁边的床铺铺着花布的被单,枕头被子也被奶奶叠得齐整,旁边的椅子垒上了几件深色的外套,一切都像是那位大叔还在时的样子。
他的藏书有些杂,许多类型都有,但小张细细浏览了几个书架后,发现了许多早已绝版的溢价书籍,许多藏书的质量也相当有水平。
最后他挑挑拣拣选了四本,总共花了 70 余元。
有种淘到了宝贝的欢喜——
这本《神圣的欢爱:性、神话与女性肉体的政治学》是美国著名文化人类学家理安・艾斯勒的重要作品。
讲述的是," 我们从哪里来 " 以及 " 我们在哪里,我们向何处去 "。
从人类历史的原始时期到回到现代社会,多个角度探讨的是关于性爱同权力的关系。
其他的三本则是《美国十讲》《小说机杼》《出轨》,小张说,有两本他之前一直想买,但旧书网上的溢价太高,没舍得。
没想到,会偶然遇到。挑书的过程,没有多长,但小张却在这短暂的相遇和奶奶的热情中,看到了一个老人的大半生。
" 也彷佛,看到了自己未知的未来 "。
还在上大学攻读世界史的小张,突然想到几十年后的自己," 或许最后也是独身一人,面对世间的一切吧 "。
他解释道:" 因为如果现在的大家不都是不想生小孩。如果自己的爱人有一方先走了,我就想着,以后我可能也会面临这样的情况 "。
所以他在最后写——
希望前往歙县的朋友得空能去关照一二,就当是照顾未来的自己。
奶奶最后很好地款待了年轻人。
领着他们去她从前工作的徽州博物馆,请吃了顿午饭。
" 是感谢我们造访她的‘家庭图书馆’ ",也是感谢我们陪她说说话。
这段旅行让小张很难忘。
比起放大和共情奶奶一生的酸甜苦辣。
他说,对于此刻,这个老人而言,
没有什么祝福比得上 " 沈充藏书,半价出售 "。
「我觉得沈先生不是书呆子」
离奶奶书屋仅几百米的汪掌柜有些忏愧。
她是本地人,在徽州古城开民宿已经 12 年。
" 之前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和这样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大门的家庭藏书屋。"
看到小张的日记后,汪掌柜第一时间来逛了逛。
奶奶的小楼热闹了些,人们纷纷来访,来淘书。
虽然奶奶的耳朵不太好,但对待来买书的人还是很热情。
" 同时,又很有自我气场。"
汪掌柜最近一共去见了奶奶两次,一次是有些许好奇古城里有人藏了这么多书,第二次她带着朋友来,更仔细地逛了逛。
这个老人内心有一股韧劲儿,不太袒露悲伤,只是越发熟练地给人们介绍着,儿子留下的这些 " 宝贝疙瘩 "。
透过这些书,汪掌柜彷佛看到了一个读书人曾经多么沉浸其中。
" 沈先生的阅读品类是非常广泛的,说句实话,他不应该是个书呆子," 面对网上的一些揣测和质疑,汪掌柜尝试着为沈先生正名。
" 很多人觉得沈先生是读书读多了才抑郁,其实老太太在和我交流的过程中也是类似的表达。"
除了大家相对已知的,她补充道——
老太太的儿子是保姆带大的,三岁就进了幼儿园,14 岁就读了高中,看得出来是个早慧的孩子。
沈先生一直都在写作方面孜孜不倦,并且购买了大量的专业书籍,但是现在没有任何他的作品保留下来。
这让汪掌柜觉得有些惋惜。
她试图去在书屋里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被告知什么都没有留下。
奶奶卖掉书,接着也打算卖掉房子。
这是一栋很典型地徽派式民居,但里头又有些另类和跳脱。
" 我非常意外,我们徽派的房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进去以后,有一个欧式的旋转楼梯 ",有了些年代感,但看得出,曾经生活的个性和气派。
最近有不少外地网友让汪掌柜帮忙代购,她委婉地拒绝了。
不是不方便,只是比起淘书,她希望真正爱书的人走进这栋有些陈旧的老屋,感受一个人的一生,曾经将怎样的热情和温度,浇筑在了这些,厚厚的旧旧的书籍里。
轻轻拂去落在书封上的灰,智慧开始重新流转。
" 前天就有一个浙江的,好像是做设计的,专门来淘。"
也许等书卖完了之后,老人真的就离开了这里,换了个她想要度过余生的屋子。
也许书,很快就会被卖完。
关于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印记,将慢慢淡没在时光里。
人去楼空。
但春秋会重返,一切在旧的故事里,待发出新芽。
「其实徽州古城的春秋更美」
奶奶的书屋,在徽州古城比较核心的地带。
汪掌柜说夏天其实并不是来这最好的时候。
白墙黑瓦的徽州古城,春天很舒服,会开满鲜花。
当古朴厚重的房子,被装扮上春的明媚,强烈的反差感就像是一个老学究,突然拉着小孙女在春光下跳舞。
很有治愈力。
作为中国保存最为完好四大古城之一,徽州古城或许大家都不陌生了。
它位于安徽的歙县。
当年李安在古城外的宏村、南屏村,拍了《卧虎藏龙》,很多人就此认识了歙县这座小城。
" 歙 " 是个古字,从 2000 多年前建县就出现了。
它有两个读音:一读 "x ī ",一读 "sh è "。
歙县之 " 歙 ",读 "sh è "。
作为徽州文化(徽商、徽菜等)的发源地,歙县人、黄山人和安徽人对歙县之 " 歙 ",也有着自己的独特理解和感情。
作为第一批在古城开民宿的,这十多年,汪掌柜说起老家的变化,用 " 极其缓慢 " 来形容它。
老一辈的徽商们习惯出门闯世界,奋斗半生,归来将所有的眷念情感,倾注在一栋栋建筑上。
徽州古城几乎完好地保留下了古徽州的迷人气质。
牌坊是其建筑艺术的杰出代表之一。
其中许国石坊更是全国现存唯一的 " 八脚牌坊 ",打破四柱常规,由八柱围合而成,石坊上的匾额、斗拱、雀替,皆饰以精美雕刻。
体现了古徽州石牌坊建造技艺最高水平,也是中国唯一在封建社会为旌表功勋、科第、德政以及忠孝节义的建筑。
渔梁古坝,曾是古徽州昌盛数百年的水陆码头,交通要津,至今依然保持着古代街衢、水埠和码头的风貌。
古徽商的群居地——斗山街。
沿着细窄小巷走进去,一条青石板铺就,曲径通幽,两边有鹅卵石镶嵌着图案,隐藏着古徽州人家的无尽无奈与无限渴望。
比起夏天,汪掌柜更推荐大家赶着秋天来歙县,来徽州古城。
尤其是深秋。
徽州人会晒秋。
家家户户都要把自己的农作物拿出来,在秋日下暴晒。
天气渐渐凉快下来,人们要为春节早早准备。
浓郁的生活气息洋溢在古城,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希望。
来吃臭鳜鱼和毛豆腐,欢迎深秋,到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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