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KER-黔中书 09-08
又是一年麦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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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楼后面的大树上传来熟悉的 " 布谷、布谷 " 的叫声,惊觉又是一年麦收时节要到了。不禁想起多年以前每到这时候,姥爷就把家里所有的镰刀拿出来,开始磨了。磨刀石上水珠淌下,镰刀在砂轮上迸出尖锐的声响,让人听了产生一种丰收在即的喜悦。

以前收麦都是靠双手的,总要忙上几天。姥姥家的麦田如一块巨大金毯,横铺在村南无边无际的原野上。麦穗沉甸甸地坠弯了麦秆,像是沉甸甸的岁月,压弯了那些弯腰收割的人们。我伏在田埂上观望,那弯腰如弓的身影排成一线,脊背起伏,在麦浪中缓慢移动,恰如海波中艰难行进的船只。那背脊,早已被光阴压出了一道深沟,那沟壑里,浸透了多少季麦子的金黄与汗水的咸涩。

麦田里的空气热得发粘,麦芒的尖刺如同针尖,穿过薄薄的衣衫,扎进手臂,划出道道红痕,似无形的刻刀在皮肤上雕琢着麦收的印记。麦田之上,汗珠滑落,砸进泥土,发出细微却沉重的声响。姥爷割麦的动作利落得宛如一首节奏严整的诗歌:镰刀挥出,麦秆应声而断;手臂揽过,麦束便乖乖伏卧在臂弯里;最后他腰肢猛然一抖,麦捆便如初生婴儿般被安稳地安置于地上。这 " 抖 " 的一瞬,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在瞬间舒展了被岁月压折的筋骨。

打麦场中更是喧闹如沸水,尘土弥漫,人影在飞旋的尘雾中晃动。姥爷戴着草帽,手持木杈,在摊开的麦堆上翻扬,麦粒如金雨般簌簌坠落。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在睫毛上凝成晶亮的盐花,又滴落在麦堆里,瞬间隐没不见——仿佛汗珠也变成了粮食,土地无痕地收下了这些苦涩的馈赠。

光阴流转,如今机械化代替了人工。收割机轰隆隆开进了麦田,巨大的铁兽张着大嘴,只消来回几个回合,便将满目金黄尽数吞没。姥爷蹲在田头,默默地望着,他粗糙的手掌在膝头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在寻找那已失去的镰刀柄的触感。我靠近他时,听见他低声嘟哝:" 这铁家伙吃麦穗吐麦粒哩 ……" 新麦进了仓,可那麦粒的香气还在院子里弥漫着,仓廪充实,人们心安。

新麦入仓的那夜,姥爷独自坐在院子里,将几根麦秆在膝上盘绕,手指翻动间编成了一条草绳。月光下,他凝视着绳结,久久不动,仿佛在数点着绳结中的岁月,又像在默默估量这一季收成的分量。

又是一年麦收时节,布谷鸟啼鸣如旧,而姥爷已离开我很多年。我常常想,土地本身永远年轻,而老去的,只是那些弯腰躬耕的人。那柄挂在墙角的老镰刀,已然锈迹斑斑,可当第一缕朝霞染红天际时,我分明看见它的锈迹竟也微微泛出红光——镰刀虽钝,铁骨犹存;它沉默地悬在那里,便如老农弯曲的脊梁一般,朝朝暮暮,静静见证着这大地上黄金般的收获与生命鞠躬尽瘁的轮回。

麦子年年熟透,弯腰人却渐渐稀少了。镰刀的光芒,在机械时代的轰鸣里黯淡了;但土地的年轮深处,仍刻满无数弯腰人拱起的脊背——那是大地向天空捧出粮食前,最沉重而深沉的鞠躬。

王亚哲

编辑 周欢 /编审 李枫 /签发 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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