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男人挖出一只眼睛。为的是能够亲眼——真正用他自己的眼睛——看到他平素从来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说他自己。他用拇指和食指坚定地握住眼球。是谁在看谁？是哪只眼睛通过另一只眼睛看见了自己？这是米兰•昆德拉的画中经常出现的主题。也许是对整个文学的隐喻：将自己的眼睛放置在一定距离之外。微笑。"

弗洛朗斯 · 努瓦维尔在《写作，多么古怪的想法！》一书中的这段描述，不仅仅诠释了米兰 · 昆德拉的文学创作，也诠释了他的人生。

远离，然后审视自己、审视世界，这正是米兰 · 昆德拉的人生选择。作为世界上最知名、读者最多的作家之一，昆德拉竟然做到了成功隐身。2023 年去世的他，在此前 37 年的漫长时间里，始终拒绝在媒体露面，完全消失于公共视野，成为 " 巴黎隐士 "。

法国文学评论家、作家，《世界报》文学增刊副主编弗洛朗斯 · 努瓦维尔和丈夫马丁是昆德拉夫妇的多年好友，她在《写作，多么古怪的想法！》中记录了与昆德拉夫妇共度的时光、对话的片段，以及昆德拉生命最后几年那些瞬间，以温柔笔触勾勒出一个公众从未得见的昆德拉，记录他并不轻易吐露的那些真实感情。书中还收录了一百多幅图片，展示了昆德拉的生活和画作等。在隐居的 37 年里，昆德拉罕有照片流出，书中所收录的也因此而珍贵。

正如这本书法文版出版方所言：

" 文化作家兼记者弗洛朗斯 · 努瓦维尔与米兰 · 昆德拉的友谊使她能够绘出一幅亲密而迷人的肖像，发明一种沿着他的记忆和轶事散步的方式，一种在某个重要城市驻足，评论一张照片、一幅画或一首音乐作品的借口，而不是沉闷的传记文章。努瓦维尔在咖啡馆和巴黎的公寓里与昆德拉交谈，去他的故乡摩拉维亚进行了一次启发性的旅行，邀请我们（重新）发现 20 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这位讽刺而清醒的大师通过他的小说和散文让我们反思滋养我们梦想和谎言的激情。"

中文版本的编辑提到，让自己决定要做这本书的是原版中的 "2022 年，1 分 21 秒的绝对幸福 " 篇目，那时昆德拉已经失智。" 他不说话了。没有任何反应。"

弗洛朗斯 · 努瓦维尔与丈夫请来一位钢琴家，演奏了昆德拉十四岁时完成的曲谱。他们把手机放到昆德拉耳边，播放钢琴曲的录音。书中写道：

" 米兰转过头。他的脸上浮现出微笑。这个片段一共一分二十一秒。我们再从头播放。这一次，我们把手机贴近作家、作曲家的耳朵。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的笑容更加灿烂。和以前一样的笑容。他被迷住了。他的眼神示意他还要听。于是我们又放了第三遍。这个片段演奏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出现了一簇尖锐的音符。完全是雅纳切克的风格。很好听，是吗？真的很好听。不像是年轻时的作品。他的忧伤已经非常成熟。马丁把这一切解释给米兰听，米兰似乎表示同意。这是和哑巴的一次对话。‘这是你写的。你那时十四岁。是卡米耶演奏的。我们觉得它很美。你的天赋真是非同一般。’米兰好像都听进去了。他的目光几乎是欢快的。"

书中有许多这样动人的细节，呈现着昆德拉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晚年会撕书，书中写道：

米兰穿着黑色运动衫，外面是一件黑色羽绒背心。很优雅。总是那么优雅。他面前有几本书：大江健三郎，加缪，一些我不知道是什么的捷克语的书，还有一本斯洛伐克语的书，他精心地撕掉了开头和结尾的几页。

" 他撕所有的书，包括他自己的书。这本是斯洛伐克语的《庆祝无意义》。全部毁掉了。就好像他想要报复什么一样。这本也是，大江，撕了。都撕了，除了一本，他每次都会避开。是加缪的。《反抗的人》。这本书坚持了下来。抵抗住了。"

写作，或许对于米兰•昆德拉来说也是如此？深入到一个笑话的黑色深处。然后，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就撕毁一切？

2020 年时的昆德拉已经病得很重，甚至连努瓦维尔都已不认得，问对方 " 你是做什么的 "，当他得到 " 写作 " 这个答案时，" 惊讶的目光，甚至可以说是觉得有趣 "，接着，长久的沉默之后，他说：" 写作，多么古怪的想法！"

一个终身写作者，在生命的最后时期用这样一句话来诠释写作，一如他的作品那般 " 偶然 "，这样挺好。

书名：《写作，多么古怪的想法！》

作者： [ 法 ] 弗洛朗斯 · 努瓦维尔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译者：袁筱一

出版时间：2025 年 6 月

图源 | 网络

作者 | 叶克飞

编辑 | 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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