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蒋波

编辑 |  王东

汉能虽倒，余震尚在。

华夏能源网（公众号 hxny3060）获悉，9 月 29 日，四川省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公开宣判，对贵州省政协原党组成员、副主席陈晏以受贿罪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滥用职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决定执行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判决显示，2012 年下半年至 2024 年 2 月，陈晏受贿 3.57 亿元。判决特别提到，2017 年 5 月至 2021 年 10 月，陈晏在担任铜仁市市长，贵阳市副市长、市长等职务期间，为快出政绩，滥用职权，违反相关规定主导两地政府与汉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 " 汉能集团 "）合作，造成国有资金重大损失。

汉能集团早在 2021 年就被破产清算，创始人李河君自从 2022 年 12 月被锦州市公安局带走后，也再无消息。但是，作为曾经缔造了千亿商业版图的前首富，李河君的故事没有就此完结，汉能集团崩塌所带来的影响也不会在短期内消失，陈晏案只是其中的 " 冰山一角 "，更多被 " 坑 " 的官员、政府、银行或将接连浮出水面。

被汉能拉下水的政府高官

陈晏，1963 年 8 月出生，1986 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计划经济系国民经济计划专业，同年 7 月参加工作。

陈晏毕业后即进入贵州省计划委员会工作，直至落马其官场生涯均在贵州范围。2012 年 1 月，陈晏担任贵州省铜仁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同年 10 月，任贵州贵安新区开发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贵安新区党工委委员、管委会副主任（兼）；2015 年 4 月，任贵州贵安新区开发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贵安新区党工委副书记、管委会副主任（兼）。

2015 年 8 月— 2017 年 9 月，陈晏先后任贵州省铜仁市委副书记，市人民政府代理市长、党组书记，市人民政府市长、党组书记；2017 年 9 月— 2021 年 1 月，担任贵州省贵阳市委副书记、党组书记，并先后任代理市长、市长，2019 年 10 月，还担任贵州贵安新区党工委副书记、管委会主任。

正是这一段任职时间，陈晏与汉能集团产生了交集。

陈晏（前中）在李河君（前右）陪同下参观贵阳移动能源产业园生产线

2018 年 11 月，汉能集团旗下的汉能移动能源控股集团（以下简称 " 汉能移动集团 "）与贵阳市投资项目——贵阳汉能移动能源产业园项目（以下简称 " 汉能贵阳项目 "）签约仪式举行。该项目由汉能集团和贵阳市共同出资建设，规划建成达产后年产值高达 690 亿元。

在签约仪式上，时任贵阳市委副书记、市长的陈晏亲自出席活动，还发表致辞并见证签约。次年 10 月，贵阳市人民政府与汉能控股集团在北京举行座谈会，陈晏出席并讲话。

然而，随着汉能集团的倒下，该项目也变得一地鸡毛，陈晏也因在该合作中滥用职权、并造成国有资金重大损失而获罪。

当然，受汉能集团影响而落马的官员远不止陈晏一个。

华夏能源网注意到，2017 年 9 月 23 日，汉能集团与云南省保山市隆阳区人民政府、华丰源投资（北京）有限公司签订了协议，三方约定共同投资建设保山市隆阳区移动能源产业园。后来，因就项目的具体落实问题产生分歧，谈判陷入僵局。

但是，李河君非常重视该项目，认为必须采用一些 " 策略 " 才能拿下，于是就任命韩晟平担任该项目的 CEO 负责推进。韩晟平找到时任云南省保山市副市长、保山市隆阳区委书记、隆阳区移动能源产业园建设项目工作领导小组组长、隆阳新能源及电子信息产业园工作领导小组组长的耿姓官员，并分三次向后者行贿共计人民币 150 万元。

最后，在耿姓官员的推动下，汉能集团与隆阳区政府重启了合作。保山市隆阳区政府网站发布的信息显示，2019 年 1 月，恒天源移动能源产业园项目开工建设，1 — 9 月完成投资 18.61 亿元。然而，该项目的两大重要推手韩晟平和耿姓官员却东窗事发获罪——

2020 年，韩晟平因单位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同年，耿姓官员因涉嫌滥用职权罪、受贿罪被逮捕，2022 年 4 月媒体消息显示，其因严重违纪违法，已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多家银行被坑，国开行成 " 冤大头 "

汉能集团在高光时刻，曾在全国建设了 30 多个产能基地，规划投资千亿级。汉能和李河君有那么多钱吗？当然没有，其资金来源主要靠地方政府出资和银行贷款。李河君再拿着土地和设备去抵押贷款，贷款之后再去投新的产业园。

这种类似 " 庞氏骗局 " 的手法在当时迷惑了很多人。很多地方政府之所以甘愿 " 上套 "，主要在于李河君精心包装的两大 " 卖点 "，一是引以为傲的金安桥水电站故事，如 " 印钞机 " 般连绵不断产生现金流，一是宣称汉能集团是国家开发银行（以下简称 " 国开行 "）的 " 长子 "，国开行在汉能发展中曾多次给与支持，资金没问题。

汉能集团与国开行的合作紧密是公开的事情。早在 2011 年，国开行就公开表示，将五年内给予汉能 300 亿元人民币贷款授信额度；2015 年，汉能遭受资金困境，国开行又 " 雪中送炭 "，提供 6.36 亿元贷款用于山东淄博太阳能电池项目建设……

然而，李河君的这个故事最终还是没能延续下去。2019 年 11 月，国开行将汉能集团告上法庭。原因则追溯到 2011 年 12 月，汉能集团和国开行先是签署《外汇贷款合同》，国开行向广东汉能发放 3.86 亿美元（约合人民币 24.36 亿元）贷款；后又签署《人民币资金借款合同》，国开行再向广东汉能发放 13.5 亿元借款。两者总计 37.86 亿元。

由于本金及利息到期未还，国开行将广东汉能及其相关担保人（汉能集团、金安桥水电站有限公司、广东清能发电集团有限公司、李河君及其前妻武嫜）告上法庭。但开庭时，仅有武嫜到场。武嫜与李河君在 2012 年已离婚，并分得 20 亿资产（本人在法庭辩称只收到 7 亿元）。

实际上，国开行只是被坑的众多银行之一。在汉能宏大的资本版图中，又有多少银行入其穀中，到底遗留了多少银行坏账，至今也没人说得清。华夏能源网不完全统计，光大银行乌鲁木齐分行、民生信托、四川信托等金融机构都与汉能系对簿公堂。李河君最终被警方带走，也和银行巨额借贷有直接关联。

早年，李河君通过横跨政商两界的人物田伟，认识了时任锦州银行董事长张伟。

张伟于 1998 年担任锦州银行行长，2002 年出任该行董事长，并兼任行长一职。此后，张伟在锦州银行 " 两长 " 并行期限长达 10 年，作为董事长一职更是长达 17 年。

2015 年，锦州银行于港交所上市。彼时招股书披露，锦州银行与汉能集团的资金关系规模总计为 94.61 亿元，并承认其中附有信贷风险敞口净额 27.7 亿元。

仅仅 4 年时间，2019 年，锦州银行便 " 暴雷 "，随之进入破产重组程序。截至 2018 年末，锦州银行亏损 45.38 亿元，不良贷款率 4.99%，资产减值损失为 236.84 亿元；截至 2019 年 6 月末，该行亏损 9.98 亿元，不良贷款率 6.88%，资产减值损失 127.74 亿元。

2019 年 11 月 15 日，张伟卸任董事长；同年 12 月，因胃癌复发死亡。由于张伟处事风格谨慎，他与李河君的交往始末一直秘而不宣。随着张伟的死去，汉能集团借贷了多少巨额资金、如何拖垮了锦州银行、李河君与张伟有多少隐秘交易，都成了未解之谜。

2022 年 12 月下旬，李河君被辽宁省锦州市公安局带走，外界猜测此事可能与锦州银行有关。但至今，该事件以及李河君都没有明确的下文。

地方政府拉投资，结果却吃了 " 哑巴亏 "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锦州银行暴雷之前的 2019 年上半年，锦州市政府还曾与汉能集团签约，将在锦州落地汉能移动能源产业园，规划打造汉墙、汉瓦和砷化镓生产线，总产能规模 1240 兆瓦，总投资约 163 亿元。

随着锦州银行的暴雷，这个大项目也不了了之。好在该项目终止时还处于规划之中，没有给地方带来重大损失。但是，从汉能集团疯狂扩张到倒下的十余年间，有多少与地方政府合作的项目成了一地鸡毛，恐怕又是一个难以说清的事。

2009 年 10 月 17 日，汉能集团与四川省成都市双流县人民政府签订协议，约定由汉能集团与双流县政府推荐的国有公司——成都西航港工业发展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 " 西航港公司 "）出资成立项目公司，投资建设太阳能光伏产业研发制造基地项目。

汉能集团推出的 " 汉瓦 "

随后，西航港公司共向汉能集团出借约 5.76 亿元，用于后者向项目方缴付一期的资本金出资。但最后，汉能集团仅偿还了部分利息，无奈之下，2016 年，西航港公司将汉能集团告上法庭。

类似的企业借贷纠纷汉能集团还涉及多起，多个地方政府受到牵连。华夏能源网不完全统计，除了双流县人民政府，至少还有山东禹城市、江苏常州市、江苏淮安市、浙江长兴县等地方政府与之对簿公堂。

除了借贷问题，汉能集团与地方政府投建的产业园进展、效益也大不及预期，也需要地方政府为其买单。

如落马高官陈宴主导的汉能贵阳项目，截至 2018 年 5 月，合计支付了 28.8 亿元设备预付款和设备进度款，其中大部分由贵阳市政府出资，而设备供应方则为汉能集团旗下公司。除此之外，贵阳市政府还为该项目提供了土地，并负责项目用地的 " 六通一平 "。当地还不断争取各级政府的专项资金或扶持资金，还专门成立了项目专项工作领导小组。

汉能集团曾披露，2018 年 9 月，汉能贵阳项目首个光伏组件 " 汉瓦 " 下线；次年 4 月，" 汉瓦 " 产线通线试产；同年 9 月，" 汉瓦 " 生产线正式投产。然而，所谓的 " 下线 "" 试产 "" 投产 " 只是纸面文字，项目从来没有一件正式产品产出，更别提规划所称的 690 亿年产值了。

由此，" 中套 " 的地方政府与汉能集团对簿公堂也不足为奇了。但发现被套的地方政府，想要挽回损失就难了。某地一位市长，曾亲自来到北京位于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汉能集团总部求见李河君，结果是在楼下转一天连门都没进去，更别说要回来仨瓜俩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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