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 老登经济 " 增长乏力的当下,海澜之家却要赴港 IPO 了。
提到海澜之家,脑海中总会自动响起那句洗脑广告—— " 海澜之家,男人的衣柜。" 只是很多人没想到,这个扎根下沉城市、常被吐槽 " 款式老气 " 的品牌,是名副其实的 " 中国男装之王 "。
2014 年,海澜之家借壳上市登陆 A 股,成为 " 男装第一股 ",并在 2014-2024 年连续 11 年位居国内男装市场占有率第一。如今,海澜之家的市值超过 300 亿元,是森马、七匹狼、九牧王、比音勒芬等同类品牌的 2-3 倍。
海澜之家的野心,也早已不止在国内。对于这次赴港 IPO,海澜之家表示 " 是为了深化全球化战略布局,加快海外业务发展 "。简言之,要加码出海。
难道,在学习优衣库模式长达 23 年后,海澜之家终于要与 " 师傅 " 在国际市场上正面比拼了?
从财报上看,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学优衣库的男人衣柜
海澜之家的故事里,总有优衣库的身影。
海澜之家的前身是江阴市的一家毛纺厂。1988 年,创始人周建平拿出全部身家 30 万元将其收购,带着 10 多名员工,给中国最早一批本土品牌和外资品牌做代工生意。跟外企打交道多了,他逐渐察觉到,现有业务不足以成气候,得做自主品牌才有竞争力。
2002 年,一次赴日考察,给周建平带来了灵感。那时的优衣库,靠着 " 量贩式自选购物 " 模式风靡日本:服饰种类丰富、店面布局清晰、试衣间充足、还按性别分类。周建平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还能这样买衣服。"
回国后,他立刻着手复刻优衣库模式,提出 " 一站式男装购物 ""50 天无理由退换 ",并创立了海澜之家,第一家门店开在南京,门口那块 " 男人的衣柜 " 招牌,成了日后十几年的品牌符号。
彼时,中国男性的购物意识还在萌芽,男装品牌稀少,缺乏搭配建议与便捷体验。海澜之家精准切中这个缺口,一路狂奔。
2005 年海澜集团营收超 100 亿元,成为江阴市第五家超百亿企业;2013 年,海澜之家门店数量超 3200 家;2014 年借壳上市,市值超 400 亿元,周建平以 269 亿元身家位列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 23 位,成为那一年的江苏首富。
但同一时期,优衣库也在加速中国扩张。
2013 年,优衣库的中国区收入为 76 亿元,是海澜之家的 5 倍;中国门店达 225 家,分别为 H&M 的 1.5 倍、ZARA 的 1.9 倍。更关键的是,优衣库宣布未来每一年计划在中国区开店 100 家,增速近 30%。
" 原本主打一线城市、多在大型商场内开设专卖店的优衣库,已宣布未来会大力拓展二三线城市,这恰恰是海澜之家目前最主要的客源市场所在地。" 当年,周建平曾面向媒体表达内心的忧虑。
海澜之家与优衣库的故事,再次出现交集。
周建平决定主动出击,在 2014 年提出定位于 " 国民品牌 " 的全球化战略,仿佛在向大众释放信号:既然优衣库要深耕中国市场,那海澜之家也走出去、拓展海外市场。
2014 年 9 月,在海澜之家投资者见面会上,周建平直接放话:" 我要和优衣库拼了!" 面对蜂拥追问的媒体,他又重申道:" 我是认真的。"
然而,现实远比豪言更复杂。
海澜之家 2017 年在吉隆坡开出首家海外店,直到 2019 年底,东南亚门店也不过 40 家。此后出海步伐逐渐放缓。
如今,随着赴港 IPO 的启动,海澜之家再次高调 " 加码出海 ",也让外界不禁好奇——这是否意味着,它与优衣库的故事,将迎来第三次交集?
只是,如果这场 IPO 只是为了 " 和优衣库拼了 ",似乎有些言过其实。
全球化还是自救?
海澜之家的上市与出海,其实有更迫切的理由。
遥想在 2019 年海澜之家年度股东会上,面对小股东们的轮番质疑,周建平一度不耐烦地表示:" 海澜模式很成熟,别人很难学,学不来就是能力不足。" 当听到股东对公司设计能力的质疑时,其更是傲慢回怼:" 如果你水平足够,就是你来当董事长了。"
时代的故事总有些微妙的呼应,一年后的 2020 年,海澜之家的营收、净利润双跌,其中净利润同比跌幅高达 45.8%。外界普遍认为,这是海澜之家盛与衰的分界线。
此后四年,海澜之家的业绩持续波动,像坐过山车。
营收增幅在正负区间反复波动(12.4%、-8%、16%、-2.7%),净利润也同样忽涨忽跌。2024 年关店 556 家,新开仅 413 家;2025 上半年,营收虽微增 1.7%,净利润却继续下滑 3.1%。
根本问题,在于品牌与设计老化。
海澜之家的品类以 polo 衫、衬衫、西装裤等男性商务服饰为主," 男人的衣柜 " 这句广告语虽深入人心,却也让海澜之家被定格在 " 爸爸辈 " 的刻板印象里。抖音上,# 海澜之家送爸爸 # 话题播放量高达 1156 万次,有网友表示:"25 岁人穿海澜之家,能穿出 35 岁的感觉。"
与此同时,伴随男装审美转变,相比商务风暗含的 " 紧绷感 ",年轻男性更偏爱 " 松弛感 " 的休闲与运动风。据《2025 年中国服饰产品消费行为调查数据》,在各类服饰中,休闲风服饰的消费占比高达 36.93%,是最受欢迎的风格;运动风排在第二位,占比为 27.76%。
或许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周建平终于交棒。2020 年,周建平卸任董事长一职,由其子周立宸接棒。
周立宸上任后,立刻提出以 " 多品牌、全品类、集团化 " 为核心的多元化发展战略,试图通过覆盖男装、女装、童装、家居等全品类,渗透各消费群体的心智。目前,海澜之家已创立多个子品牌,如女装品牌 OVV、潮牌 HLA JEANS、婴童生活品牌 YeeHoO 等等。
随后在 2024 年,海澜之家再次加快出海节奏,希望经营版图的广度也能得到发展。2024 上半年 -2025 上半年,其海外门店数从 68 家增长至 111 家、同比增长 63.2%,并计划在今年下半年继续进军中亚、中东、非洲市场。
但目前来看,一系列改革均反响平平,更没有出现能反哺主品牌的 " 第二增长曲线 "。
2025 上半年,海澜之家的 " 其他品牌业务 " 营收为 15 亿元,仅占总营收的 12.97%,而且毛利率还下滑了 9.58 个百分点至 49.07%。受此影响,海澜之家整体毛利率仅微增 0.56 个百分点。
同期,其海外市场的营收仅为 2.06 亿元,占总营收的 1.78%,贡献甚微。而且,2020-2024 年的 5 年里,海外收入占比均没有超过 2%。
目前,海澜之家的业绩还是靠主品牌撑着。2025 上半年,主品牌营收为 83.95 亿元,尽管同比下滑 5.86%,但仍占总营收高达 72.58%。
业绩支柱疲软,子品牌和海外业务又尚未成气候,构成了海澜之家的核心症结所在。
当 " 海澜模式 " 开始反噬
如果说 " 没人买 " 是表面问题,那么 " 海澜模式 " 的后遗症显现,才是海澜之家真正的隐痛。
2025 上半年,海澜之家流动负债高达 144.75 亿元,是九牧王、比音勒芬、七匹狼等男装品牌的好几倍。
同期,其存货高达 102.55 亿元,同比增长 7.35%,占了流动资产的 48.82%,库存周转天数长达 323 天。讽刺的是,2011 年,海澜之家正是因为 38.7 亿元的高库存被质疑,IPO 折戟。如今 14 年过去了,库存压力非但没有改善,还涨了近 3 倍。
负债高,存货又占用了近一半流动资产,海澜之家的资金链风险陡增。这一切,源于它赖以成名的 " 轻资产模式 "。
海澜之家不直接设计和生产服饰,上游的供应商完成设计后,其再进行挑选与采购,然后放到以加盟店为主的销售渠道去卖。
上游采购的货品,又分为可退货、不可退货两类:卖不动的可退货服饰,风险由供应商承担;而 " 不可退 " 的快时尚产品,比如款式变化快的 T 恤,则由海澜之家自行背负库存。
与其说海澜之家是卖衣服的,不如说更像是 " 卖档口 "。
最开始,供应商很乐意与海澜之家合作,因为后者的门店体量大、销售渠道广——这又与海澜之家的加盟模式密切相关。
在下游,加盟商只需要支付加盟费和相关经营费用,具体的经营策略、人员管理等,均由海澜之家负责,门店收入由加盟商和海澜之家按比例分成。说白了,其实是加盟商充当了投资人的角色。
这种曾被外界笑称为 " 傻瓜式加盟 " 的模式,吸引了大量加盟商加入,也让海澜之家在短期内完成了跑马圈地。2009 年,其门店数据为 655 家,到了 2022 年,此数字增长至巅峰的 8219 家,规模扩张了近 13 倍。同时,海澜之家在 2022 年的加盟店数量为 6641 家,占总门店数的比例高达 80%。
为了维持 " 档口 " 的市场热度,继续让供应商和加盟商看到合作的价值,海澜之家颇为注重营销。
除了推出 " 一年逛两次海澜之家 " 等流传甚广的广告语,海澜之家还先后签下了林更新、周杰伦、张颂文等大明星当代言人。最豪横的一次是在 2024 年直接冠名了火箭,把广告打上太空。2020-2025 上半年,5 年半时间里,海澜之家的广告宣传费累计超过 25 亿元。
可当品牌势能走弱、门店盈利下滑,供应商与加盟商的耐心也在耗尽,萌生退意。
实际上,早在 2017-2019 年,海澜之家的不可退存货规模就已逐年增长,从 24.56 亿元涨至 42.53 亿元。意味着,供应商越发不愿意替海澜之家承担存货风险。从 2025 上半年海澜之家高企的存货数据推断,不可退存货规模或仍在增大。
负责卖货的加盟店,规模也在收窄。2025 上半年,海澜之家的加盟店总数为 5110 家,占比 71%,比高峰期的 80% 下降明显。
库存积压、渠道收缩、烧钱打广告不见效——这场昔日的 " 轻资产奇迹 ",正在反噬海澜之家。
海澜之家需要的,恐怕远不止多元化和出海那么简单。
至于要不要 " 和优衣库拼了 ",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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