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童画

编辑 | 苏淮

张峻，这个曾经靠万能险搅动保险业格局的广东富豪，如今正站在风口浪尖上。他控制的富德生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 " 富德生命人寿 "），一边忙着成立资产盘活专班，一边却频繁爆出监管罚单与消费者投诉。

10 月 9 日，汉中金融监管分局披露了对于富德生命人寿汉中中心支公司的行政处罚，同时三名员工也被警告罚款。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富德生命人寿，这家昔日仅次于中国人寿、平安人寿的寿险 " 老三 "，已连续 4 年未披露年报、14 个季度偿付能力报告断更，而披露的理由仅有一句—— " 过渡期政策 "。

从频繁遭遇监管罚单，到财报 " 秘而不宣 "，再到相关平台上堆积的投诉，富德生命人寿的 " 墙面 " 早已裂开缝隙，露出疯狂扩张后留下的疮孔。

违规罚单多数指向 " 造假 "

" 财务凭证记载事项与实际用途不符、直销业务虚挂代理人套取佣金、代理人存在销售误导行为 "，这是汉中金融监管分局调查发现富德生命人寿汉中中心支公司存在的违法违规行为，而这些行为又反过来暴露出汉中中心支公司的管理混乱。

这张罚单上面同时被处罚的还有富德生命人寿的三名员工，分别是时任汉中中心支公司副总经理刘某、营销培训部新人训练推动岗易某芳、代理人汪某茹，三人不仅被警告还被罚款，汉中中心支公司则被 " 警告并罚款 21 万元 "。

据源媒汇不完全统计，截至 2025 年 10 月 13 日，富德生命人寿分支机构至少收到了 14 张罚单（以处罚日期为主），汉中、太原、锦州、嘉兴、大理、惠州……违规的足迹几乎遍布大半个中国。

频繁爆出的监管罚单，早已为富德生命人寿的合规困境写下注脚，而且这些罚单绝非孤立的 " 操作失误 "，背后是一幅合规失守的图景。

梳理富德生命人寿分支机构的违规事由可见，财务造假成为 " 重灾区 "，不仅汉中中心支公司，太原中心支公司 " 财务数据不真实 "、庆阳中心支公司 " 编制虚假财务资料 "、惠州中心支公司 " 虚列费用 "、嘉兴中心支公司 " 业务财务数据不真实 "、阜新中心支公司 " 财务、业务数据不真实 "、达州中心支公司 " 银保佣金财务记录不真实 " 等，财务造假渗透于多个业务环节。

除去财务造假之外，销售误导也比比皆是，富德生命人寿太原中心支公司 " 欺骗投保人 "、榆林中心支公司 " 保险销售行为可回溯管理制度执行不到位 "。

另外，" 返佣 " 也是违规行为，例如富德生命人寿吉林分公司 " 向投保人给予报销合同约定以外的利益 "；在销售两份保单后，通辽中心支公司的一名保险代理人，直接向投保人微信转账，" 给予投保人保险合同约定以外利益 "。

四年暂缓披露年报背后的秘密

富德生命人寿频繁违规的祸根早在多年前或已埋下。

天眼查显示，富德生命人寿成立于 2002 年 3 月 4 日，注册资本 117.52 亿元，法定代表人方力。公司有 8 名股东，其中第一大股东是深圳市富德产业投资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 " 富德控股 "），持股比例为 20%，而富德控股的背后实控人是张峻。

截图来源于天眼查

实际上，在早期，富德生命人寿的名字叫生命人寿，大股东是香港郑裕彤家族，且公司总部在上海。

2006 年，张峻开始逐步收购生命人寿的股权，在 2008 年实现控股且出任公司董事长，并将公司总部从上海迁至深圳。

2014 年 9 月，原保监会核准生命人寿更名为富德生命人寿。

不可否认，2008-2015 年是富德生命人寿高速增长的时期。依靠银保渠道与万能险产品，富德生命人寿迅速做大保费规模，2015 年保费飙至 1651.94 亿元的巅峰，位列全国第三，同时在 " 资产驱动负债 " 模式下，公司将保险资金大量投入股市、地产及能源项目。

但是这种 " 重规模轻合规 " 的基因，在监管收紧后并未根除，反而催生了更隐蔽的违规。

2016 年，监管开始对万能险严加监管，张峻也因 " 协助有关部门进行调查而无法履职 "，富德生命人寿的压力凸现，保费收入逐年下降。

当富德生命人寿的保费收入从巅峰时的近 1652 亿元跌落至 2020 年的 638 亿元，业绩压力层层传导，个别基层机构只能靠 " 造假冲量 " 和 " 误导销售 " 维持体面之时，也便同时带来了大量行政处罚。

更值得关注的是，外界完全无法得知富德生命人寿目前的保费收入与业绩。

自 2021 年起至今，富德生命人寿便按下年报披露的 " 暂停键 "，连续 4 年暂缓披露年报。最新的偿付能力报告，停留在 2021 年四季度——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 103%，核心充足率 87%，逼近红线。

而这背后的理由是，" 根据实际情况一司一策确定过渡期政策 "，富德生命人寿获得同意暂缓披露偿付能力信息，同时 " 为确保公司信息披露的完整性和准确性 "，所以才暂缓披露 2024 年年报。

图片来源于富德生命人寿官网

根据《保险公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第二十四条，保险公司若不能按时进行信息披露，除了要公布未能按时披露的原因，也要公布预计披露时间。但富德生命人寿至今并未对外公布年报预计披露时间。

" 秘而不宣 " 的底气，或藏在惨淡的资产账本里。

富德生命人寿曾靠万能险保费在资本市场 " 扫货 "，2020 年末高达 2613 亿元的长期股权投资，占总资产比例近 50%，但激进扩张终酿苦果，例如公司持有的佳兆业集团股价在过去五年时间里已经从最高的 4.58 港元跌至 10 月 13 日的 0.14 港元。

目前，富德生命人寿持股超 5% 的上市公司至少有 9 家，其中 A 股是农产品、金地集团、浦发银行、北京文化，港股是恒嘉融资租赁、首钢资源、佳兆业集团、中煤能源以及重庆银行。

在此严峻形势下，富德生命人寿近年经营增长乏力。一组公开数据显示，2025 年 1 月，富德生命人寿山东分公司保费同比下滑 34.57%，市场份额降至 1.48%。这或许可以一窥富德生命人寿整体的业绩情况。

7 月 3 日，富德生命人寿召开 2025 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审议并通过了《关于公司建立资产处置盘活专班决策机制并制定相关议事规则的提案》，答案或已明了：年报披露的前提是解决流动性危机，而盘活资产是唯一出路。

但处置资产谈何容易！地产股已跌穿地板价，割肉即是实亏；银行股虽创历史新高，却是仅存的 " 体面 "，抛售便会引发市场对公司偿付能力的全面质疑，这让富德生命人寿陷入一种 " 卖也亏，不卖又慌 " 的困境。

资产盘活处置专班的核心目标是什么？如何平衡资产出售的 " 及时性 " 与 " 价格合理性 "，以缓解流动性压力？少数优质资产的盈利可持续性又如何？10 月 11 日，源媒汇分别致函富德生命人寿官网披露的 " 总经理邮箱 " 以及天眼查披露的公司年报邮箱，但是 " 总经理邮箱 " 回复 " 收件人的邮箱现在已满，无法接受邮件 "。

10 月 13 日，源媒汇致电富德生命人寿相关负责人吴先生，其表示 " 没有收到邮件 "，并称 " 在开会，官网有邮箱 "。源媒汇再次发送邮件至富德生命人寿官网 " 总经理邮箱 "，显示依旧无法接收。

投诉揭穿的服务 " 幻象 "

老百姓买保险的想法，就是希望当风险来临之时，保险公司能够及时理赔，给投保人提供保障。

近日，富德生命人寿巴彦淖尔中心支公司完成了对 W 先生的第二次重大理赔，累计赔付金额达 29.38 万元，同时豁免后续保费 11.65 万元，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保险 " 多次赔付、持续守护 " 的核心价值。

但是，并非所有富德生命人寿的投保人都像 W 先生那么幸运。截至 2025 年 10 月 13 日，在黑猫投诉上，共有 666 条投诉中包含搜索词 " 富德生命人寿 "，虚假宣传、销售误导、退保难成了高频词。

图片来源于黑猫投诉官网

例如，2025 年 9 月 29 日的一起投诉：消费者 " 洞察喵 " 称要投诉富德生命人寿黄冈中心支公司，表示保险业务员多次上门送礼还承诺返佣，误导其购买保险。当其得知实际保障与承诺不符要求退保时，却被告知缴纳的 13 万多保费只能退还保险现金价值 3.2 万元和 1.6 万元人文关怀补贴。

洞察喵认为，保险公司如果自身没有过错，为何当时协商的时候愿意提出额外的人文关怀补贴，其现在的诉求是退还保费 9.72 万元。这样看来即便富德生命人寿满足了其退还保费的诉求，其也平白无故地损失了近 4 万元。

对此，一位保险专业人士告诉源媒汇，全额的退保条件一般有一个犹豫期，" 购买后的 10-15 天，在此期间可以无息退还全额保费。如果超出期限再想退保，则需要根据现金价值计算退款金额，但是退款比例要看具体的保险合同条款规定。"

实际上，保险业务员在销售保险合同时 , 有义务向消费者解释清楚投保的内容，如果保险业务员在推销过程中有误导消费者的情况，消费者有权要求退保。

河北省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官微在 2025 年 3 月 15 日披露的一则 " 保险销售误导退保案 " 显示，某保险公司在推销过程中误导消费者，且不能以合同中 " 因个人原因退保的一概不退费 " 的条款，免除自身责任。最终，该保险公司退还投保人保险费 4.76 万元。

而富德生命人寿类似这样的投诉并非个例，当投保人发现自己购买的保险产品与宣传严重不符想要退保时，他们要么面临巨额损失，要么面临重重阻碍，遭遇金钱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

即便顺利进入退保流程，在产生理赔时也会发生各种争议和纠纷。

9 月 24 日，消费者 " 机灵喵 " 在黑猫投诉上投诉，富德生命人寿 " 业务员虚假承诺，理赔难 "，诉求是 " 退保按实际退 "。虽然在多次投诉后机灵喵获得了报销理赔，但是在理赔过程中遭遇的种种障碍，已经让其对保险失去了信心。

还有 10 月 9 日的一起投诉，消费者 " 勇敢喵 " 表示，其父亲 2020 年 12 月 5 日去甘肃省民乐县汽车南站的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存款，被业务员 " 忽悠 " 买了富德生命人寿保险，2025 年 11 月马上到期，共计 6 万元。但当父亲不幸去世后，家人带着一系列材料要求理赔时，迟迟没有获得理赔，反而被告知等通知。

消费者在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的情况下，还要在理赔过程中经历保险公司的各种 " 为难 "。此时，富德生命人寿那份 " 富及民众、德行天下 " 的企业使命去了哪里？当消费者还在为理赔、退保焦头烂额之际，张峻、陶美萦夫妇，则以 200 亿人民币财富登上了《2025 胡润全球富豪榜》。

张峻曾用万能险撑起富德生命人寿的狂飙时代，如今却要在罚单、年报与投诉中寻找破局之道。资产盘活专班的成立，或许是无奈之下的 " 刮骨疗毒 "，但四年不披露年报的信任赤字、系统性的合规漏洞、频繁的消费投诉，绝非处置几项资产就能化解。

" 以消费者为中心 " 的消费者权益保护理念，不应只停留在纸面上。当合规成为不可逾越的红线，当消费者的维权意识日益觉醒，张峻的富德生命人寿必须正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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