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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翔异途——二战德国女试飞员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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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来源于芬仙阁 ,作者夏逸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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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授权,本文转自知乎作者的夏逸凡。可以点击原文前往关注支持!

题图:摄于1934年,年轻的汉娜·莱契(Hanna Reitsch)坐在一架高性能的"苍鹭(Reiher)"滑翔机中,面对镜头露出微笑。20世纪30年代,她经常驾驶这架滑翔机翱翔天际,在这一时期,她主要在德国滑翔运动的发源地瓦瑟山(Wasserkuppe)飞行。

注:本文编译自《Iron Cross》杂志第24期,由克莱尔·穆利(Clare Mulley)所著的《Hitler's Valkyries》克莱尔·穆利著有《希特勒的女飞行员:一个关于崇高野心与激烈竞争的真实故事(The Women Who Flew for Hitler. A True Story of Soaring Ambition and Searing Rivalry)》一书,此文为本书的摘录重编。

汉娜·莱契和梅莉塔·冯·施陶芬贝格(Melitta von Stauffenberg)是第三帝国的先锋试飞员,她们勇敢、雄心勃勃且特立独行,都在航空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正如著名历史学家克莱尔·穆利在她所著的《希特勒的女飞行员》一书中所揭示的那样,尽管汉娜与梅莉塔的人生轨迹曾有过多次交汇,但性格迥异的她们后来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翼与志

1936年2月的一个寒冷而晴朗的日子,汉娜·莱契驾驶她的滑翔机以螺旋下降的姿态掠过奥林匹克冰上运动场上空,把下方的人群惊得四散躲避。她兴致高昂,随即沉着地完成一次横滚动作,然后机头上扬,流畅地衔接成一个优雅的筋斗。

她所驾驶的那架美丽的DFS"鹰"式(DFS Habicht)滑翔机,翼展甚至超过机身长度,整架飞机通体洁白,唯有垂直尾翼上绘着纳粹的卐字标志。

当时,汉娜与一批德国滑翔机飞行员一起受邀参加1936年冬季奥运会,他们的目的不是比赛,而是为了进行滑翔飞行展示,以争取让该项目成为原计划于1940年举行的东京奥运会的正式比赛项目。

摄于1938年7月17日,在卡塞尔-瓦尔道(Kassel-Waldau)的一场航空展上,汉娜与她的DFS"鹰"式滑翔机再次亮相。此时,飞机机身已涂装成淡奶油色,,机翼上绘有蓝色日光图案,她身旁站着一名赛事官员。

最终,汉娜驾驶着自己的"飞鸟"从低空掠下,在巴伐利亚加米施-帕滕基兴(Garmisch-Partenkirchen)的冰封湖面上顺利着陆,而那里在不久后将举办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

她离开座舱,踏上冰面,摘下飞行头盔,一头金色卷发随之散落,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她停下脚步,满面笑容地环顾四周,欣然沉浸在观众为她这场精彩飞行表演所送上的热烈掌声中。

不到六个月后,另一位女飞行员登上了更大的舞台。她是梅莉塔·席勒(Melitta Schiller),与汉娜相比,她的肤色略深,气质更显贵族气息,性格也似乎也更为内敛。

作为"奥运大飞行日(Olympiade Großflugtag)"的表演飞行员之一,她在柏林滕珀尔霍夫(Templehof)机场为庞大的观众献技,时间正是在现如今已因其历史背景而声名狼藉的柏林奥运会正式开幕前夕。

左为梅莉塔,摄于1943年1月她获得二级铁十字勋章后的某个时刻,在她戴着手套的左手下方,可以清晰看到勋章的绶带。右为德国汉莎航空的亨克尔He 70"闪电"(Heinkel He 70 Blitz),正停靠在柏林滕珀尔霍夫机场,等待乘客登机。

在一组跳伞员的空中表演和几束日间焰火之后,梅莉塔驾驶一架He 70"闪电"高速客机升空。这款飞机既服务于德国汉莎航空,也被德国空军所采用。

梅莉塔以一系列大胆而惊险的特技飞行展示了纳粹德国在航空领域的实力,令下方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惊叹不已。与先前一样,所有参演飞机的机身上都漆着醒目的卐字标志,这场精心策划的炫目表演不仅展示了德国飞行员的飞行技术,更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政治秀。

不过,与汉娜不同的是,梅莉塔在着陆后低调离开了机场,她没有在公众前停留。

仅仅两年多后,随着战争爆发,汉娜和梅莉塔都主动请缨,成为德国仅有的两名女性试飞员。两人不仅是技艺精湛的卓越飞行员,更是以荣誉与责任感为傲的爱国者。正是她们的能力与信念,将她们带入了第三帝国的核心位置。

然而,她们的人生最终将在历史的洪流中分道扬镳,走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二、心与愿

梅莉塔的首次飞行的机会来之不易。

当她第一次把自己那一头深色长发塞进紧贴头部的皮质飞行帽,大步迈向那架轻薄脆弱的木制帆布滑翔机时,她还是个17岁的女中学生。

由于《凡尔赛条约》一度禁止德国使用动力飞行器,滑翔运动成为德国青年心中最向往的飞行方式,各类比赛往往能吸引成千上万的观众。在1920年春天的几个月里,梅莉塔只能羡慕地看着那些年轻男孩们在寄宿学校附近的希尔施贝格(Hirschberg)山谷上空的天空中翱翔,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享受飞行带来的刺激与荣耀。

她不甘于只是旁观,便主动帮忙,把降落的滑翔机拖回山坡上,修理那些着陆不太完美的机体。终于,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现在轮到她自己亲自飞上天空了。

坐上那块充当座椅的木板,梅莉塔调整好重心,双手握住操纵杆,微微点头,示意准备就绪。

下一刻,两排身穿针织毛衣的年轻人拉着橡胶牵引绳,在她前方沿着山坡疾奔而下,牵引着滑翔机越跑越快,最终猛然腾起,跃上天空。

她果断拉动操纵杆,解开牵引索,腾起的滑翔机掠过地面上的助推队员的头顶,他们则纷纷伏地或摔倒在草地上。随后,她轻盈地让滑翔机摆脱了重力的束缚,飞向广阔的天空。

尽管梅莉塔的性格向来沉稳而克制,但多年之后,再次回忆起初次起飞的那一刻时,她仍坦言道:"于我而言,飞行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对自由的渴望,始终主宰着我的内心。"

当梅莉塔在希尔施贝格山坡上研究滑翔机时,在同一座小镇的一处郊区里,年仅7岁的汉娜也在仰望天空。

根据家族的传闻,她早在4岁时就开始尝试挑战地心引力,张开双臂从自家二楼的阳台一跃而下。

多年之后,汉娜在回忆录中写道:

"像我这样徘徊在现实与幻想之间的孩子,谁不曾渴望有一天能彻底摆脱已然熟悉的世界,去追寻那遥远而神奇的全新领域?"

摄于1936年8月,汉娜在瓦瑟山举行的第17届莱茵滑翔比赛中驾驶滑翔机。

直到11年后,19岁的汉娜才真正实现了自己的飞行梦想,首次驾驶滑翔机翱翔天空。

她的天赋立刻显露无遗,很快便获得了"平流层姑娘"的绰号。仅仅一年后的1932年,她便创造了自己那众多滑翔世界纪录中的第一个记录,并陶醉于随之而来的关注与赞誉之中。

与梅莉塔不同,汉娜的飞行不仅仅是对自由的追求,她更渴望的是征服与荣耀。

1920年,未来的德国元首希特勒经历了他的第一次飞行,不过他当时只是个乘客。

那时候的希特勒仍是德国工人党的宣传负责人,为了赶往柏林参加三月的卡普政变(Kapp Putsch),他在慕尼黑匆忙登上了一架敞篷双翼机。他挤在油罐和油桶之间,外面是呼啸的狂风,那是一次异常艰难的旅途。

驾驶这架飞机的是一战王牌飞行员罗伯特·冯·格雷姆(Robert Ritter von Greim)上尉,滂沱的大雨不仅淋透了两人,还严重拖慢了飞行速度。当他们抵达柏林时,政变已宣告失败。据称希特勒不得不戴上假胡须混入人群,悄然撤退。

尽管姗姗来迟且全身湿透,还因为晕机而倍感不适,更因为行动失败而羞愤不已,但这次飞行却让希特勒意识到航空在政治上的巨大潜力,这一启发将在他日后的统治中发挥重要的作用。

一张为"希特勒飞越德国(Hitler  über Deutschland)"竞选活动制作的宣传海报,发布于1932年3月德国总统选举前夕。海报上特别展示了纳粹党租用的罗尔巴赫 Ro  VIII"罗兰"II型(Rohrbach Ro VIII Roland II)客机,机身编号为 D-1720。

1932年,已成为纳粹党领袖的希特勒再次登上飞机。这一次,他选择乘坐德国汉莎航空的Ro VIII"罗兰"II型客机。

此前,他已开创了利用飞机进行大规模传单空投和空中广告宣传的先例。如今,他更是成为史上首位利用飞机进行全国竞选巡回的政治人物。这场全国性的竞选巡回被称为"希特勒飞越德国",他一天之内最多可奔赴五场不同的演讲。

他惯用的戏剧性策略是将规模最大的一场演讲安排在最后,等到黄昏时分,他会在火炬海洋的上空腾飞,待升入夜空后,再突然打开机上的灯光,引得下方的群众一片欢呼,将气氛推向高潮。

希特勒的新闻官奥托·迪特里希(Otto Dietrich)在回忆录中如此写道:

"我们在这里体验到了一种全新的、几乎如同宇宙般浩瀚的的感受,这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希特勒在次年掌权,不久之后,汉娜和梅莉塔都成为纳粹宣传机器的一部分,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汉娜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名字和形象奉献给这个她认为充满活力的新政权。奥运会结束两年后,她成为1938年2月柏林汽车展上的明星表演者。

此时的汉娜不仅已经是首位驾驶直升机的女性,这一次,她更是成为全球首位在室内驾驶直升机飞行的飞行员。驾驶着福克-沃尔夫 Fw 61直升机,她在巨大的德国大厅内绕场盘旋飞行时,旋翼带来的强劲气流掀飞了在场男士们的帽子。

最终,完美降落的汉娜走下机舱,高举手臂向观众行了那臭名昭著的纳粹礼,完成了一场震撼人心的政治与技术秀。

凭借金发碧眼与无所畏惧的性格,汉娜在1930年代中期成为德国航空界的明星。这张照片摄于1936年8月27日第17届龙恩(Rhön)滑翔比赛,汉娜正在接受帝国航空体育领袖阿尔弗雷德·曼克上校(Oberst  Alfred Mahncke)的祝贺,以表彰她在比赛中的优异表现。

这些公开活动迅速让汉娜成为纳粹宣传的宠儿,不过,公众对她的喜爱不仅源自她在驾驶舱中的飞行技艺,还有她那金发碧眼的经典"雅利安"外貌。

汉娜不仅频繁出现在宣传影片和杂志封面上,甚至还被印在加巴蒂(Garbäty)香烟公司推出的收藏卡片上,被宣传为"现代美女"。

摄于1938年女子运动飞行员可靠性飞行比赛(Zuverlässigkeitsflug der Sportfliegerinnen)期间,梅莉塔(右)与她的领航员希尔德嘉德·阿尔特(Hildegard Alt)。

与汉娜不同,梅莉塔从不热衷于抛头露面。

作为一名才华横溢的航空工程师兼飞行员,相比于站在聚光灯下收获各种名声,她更愿意把时间投入到解决设计难题中,在空闲时,她则专注于努力考取各种飞行执照。

尽管她刻意保持低调,但梅莉塔的飞行生涯并不缺乏传奇经历。她曾赢得过多项比赛的冠军,也曾因暴风雨中的迫降而陷入尴尬境地,当时,她的飞机深陷田地,两名农民赶来帮忙挖出飞机时,他们死活不肯相信眼前这位女性竟然是这架飞机的飞行员。

随着战争的爆发,两位女性的价值陡然上升,她们都成为德国不可或缺的试飞员。

尽管她们经常在同一座机场起降,并在柏林知名的航空俱乐部共度许多个夜晚,但二人始终互不欣赏,甚至从未对彼此说过一句好话。

汉娜首次试飞的,是庞大的梅塞施密特Me 321 "巨人"(Messerschmitt Me 321 Gigant)滑翔机,它的起落架轮胎几乎与她一样高。由于座舱过于宽大,她不得不在座舱里垫上坐垫,甚至还得在脚上绑上木块,才能够得着方向舵踏板。

这架空中巨兽最初是为了执行跨越英吉利海峡进攻英国的作战任务而设计的,可搭载200名武装士兵或是一辆全副武装的中型坦克。不过,等到它在1941年6月投入使用时,希特勒已放弃了登陆英国的计划。尽管如此,Me 321仍在东线战场和地中海战区被大量投入使用。

接下来,汉娜被赋予了一项极其危险的试飞任务,直接撞向一根悬挂在缴获的英国阻塞气球上的钢缆。

这种钢缆在夜间或是高速飞行时几乎无法察觉,可以轻易击落敌方轰炸机。为了应对这一威胁,德国工程师研发了所谓的"气球防护装置(Ballonabweiser)",希望它能切断钢缆,确保战机能安全通过。

而汉娜的任务,就是亲自试飞这个装置,验证这一理论是否可行。

摄于1941年5月22日,英国多塞特郡西卢尔沃思(West  Lulworth),这架装备了"气球防护装置"的He  111H-8隶属于第27轰炸联队第4中队,因天气恶劣,在武装侦察任务中误触地面后迫降在山坡上。讽刺的是,在这次任务中,它并未遭遇任何阻塞气球,但机上的装置仍引起了英军的浓厚兴趣。

当飞机撞上钢缆时,整个机身剧烈震动,但防护装置的刀片确实成功地将钢缆截断。然而,被斩断的钢缆末端猛然反弹,狠狠抽断了螺旋桨,碎裂的金属片四散飞溅,甚至打入机舱并击中了一台发动机。

地面上的设计团队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几乎已经在心中做好她将会坠毁的准备。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汉娜再次死里逃生,凭借高超的技术完成了一次惊险的迫降,从死神的镰刀下逃脱。而这还并不是她最后一次从死亡边缘成功归来。

为了表彰她在这些试飞任务中展现的奉献精神,她被授予二级铁十字勋章,成为战时首位获此殊荣的女性。

汉娜最惊险的试飞任务,要属对火箭动力战斗机梅塞施密特Me 163

"彗星"(Messerschmitt Me 163 Komet)原型机的测试。这种造型独特的战斗机由极其不稳定的燃料推进,其燃料舱就位于飞行员座椅后方。

试飞风险极高,许多试飞员因此丧命。有人在着陆时因机内仍剩余少量未消耗燃料而被爆炸当场炸死,有人在飞行中因剧烈腐蚀性的燃料渗透油箱渗入座舱而发生事故,甚至还有人因身体接触了这种剧毒燃料而惨死。

汉娜的任务是驾驶早期型号的Me 163进行无动力滑翔降落测试,这些飞机在试飞时需要先由拖车牵引升空。

然而,在第五次测试中,"彗星"的可抛式起落架在起飞后未能正常脱落,汉娜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尽管她竭力控制机身维持姿态,但"彗星"仍猛然坠地,弹起,旋转了180°,又在失控中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才停下。

起初,她没有感觉到疼痛,便小心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四肢和躯干,检查伤势。当她触摸脸部时,她才惊觉"鼻子原本所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道敞开的裂口"。此外,她的颅骨骨折,伤势极为严重。

希特勒担心这位备受瞩目的英雄会不治身亡,因此在她仍在医院治疗期间,便提前授予她一级铁十字勋章以示表彰。

如果说汉娜的试飞令人惊叹,那么梅莉塔对纳粹航空技术发展的贡献甚至更为重要。

作为航空工程师,梅莉塔在1937年10月被授予"飞行长(Flugkapitän)"的荣誉头衔,并已参与过民用飞机俯冲制动装置的研发。

战争爆发后,她被派往德国空军的雷希林(Rechlin)测试中心,成为俯冲轰炸机研发团队的一员。她很快崭露头角,成为德国空军最重要的工程师和试飞员之一,专门负责Ju 87"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的测试与改进。

在斯图卡上执行近乎垂直的俯冲任务时,飞行员往往会因为承受巨大过载而短暂昏迷,失去意识,导致未能及时拉起并最终坠毁。

能成功完成一次这样的俯冲试验,已被视为非凡的壮举,而为了改进设计而反复执行这种高风险试飞任务,更被视为英雄般的行为。在战争期间,梅莉塔共执行了超过2500次俯冲测试。

她的飞机曾多次因超负荷的冲击导致座舱玻璃开裂,也曾在测试中遭遇发动机故障熄火,但她始终能保持或是迅速恢复意识,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平机身,掠过田野安全降落。

每次试飞结束后,她都会回到制图桌前,继续完善俯冲制动系统和轰炸瞄准具的设计,不断优化斯图卡的作战性能。

梅莉塔深知,她必须在人体的极限边缘工作,唯有让自己成为对于纳粹德国而言不可替代重要角色,她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

尽管她从小接受新教信仰,但她的父亲出生于犹太家庭。1937年,根据纳粹颁布的《纽伦堡法案》,她和兄弟姐妹被归类为"混血犹太裔",该法案将种族歧视正式确立为德国法律制度的一部分。

梅莉塔当时还不清楚纳粹的种族政策最终会走向何处,但她已经目睹了纳粹的暴力行径,并清晰感受到事态正在朝可怕的方向发展。

摄于1943年,梅莉塔准备登上Ju 88轰炸机的机腹炮塔。

1943年1月,梅莉塔因在俯冲轰炸机研发中的贡献,被授予二级铁十字勋章。

官方的授勋仪式由帝国元帅戈林亲自主持。然而,从现场照片来看,梅莉塔对这一荣誉似乎并没有显得特别兴奋,在接受戈林授予她的勋章时,她的神情相当冷静。她并未对此大肆张扬,仅仅将铁十字勋章的绶带低调地别成一个小蝴蝶结,佩戴在衣领上。

直到次年,梅莉塔和她的兄弟姐妹才被重新归类为"等同于雅利安人"。几个月后,她被任命为"特种飞行装置测试中心(Versuchsstelle  für  Flugsondergeräte)"负责人。在纳粹德国,能担任这样一家技术领先的德国空军飞行研究机构的领导职务,对女性而言本就近乎不可能,更何况在此之前,她还曾被视为混血犹太裔。

在这里,梅莉塔专注于飞行设备的研发与改进,并主导测试战斗机夜间着陆系统,继续为德国空军提供至关重要的技术支持。

到了这个阶段,汉娜和梅莉塔都已经意识到,纳粹德国的战争局势正在急转直下。

两人的关系愈发紧张。汉娜在经历多次手术后重返飞行岗位,她的面部还接受了当时最前沿的整形修复手术,为了恢复体能,她进行了极为严苛的训练。与此同时,她开始散布关于梅莉塔的"种族问题"的流言,意图抹黑她的背景。而梅莉塔几乎从不提及汉娜,似乎根本不屑与她交谈。

左图摄于1941年4月5日,获得二级铁十字勋章仅八天后,汉娜返回故乡希尔施贝格,受到当地居民的英雄式欢迎。右图摄于1943年,坐在绘图桌前的梅莉塔,她衣领上的铁十字勋章绶带清晰可见。

此时双方都毫不知情的是,她们都在暗中寻求某种全新的手段,想让这场残酷的战争能够尽快结束。

只不过,她们两人分别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方式,亦最终步向判若天渊的结局。

三、霄与壤

汉娜认为,只有通过谈判来迅速结束战争,才能把她的祖国从灾难中拯救出来。在她看来,若想为纳粹德国争取到有利的谈判筹码,就必须先大幅削弱盟军的军事力量。

汉娜断言:"这只能依靠空军来实现。" 她坚信空袭是关键,并拟定了一套计划,主张通过"一系列毁灭性打击"来破坏工厂、发电站、水利设施和港口。

1944年2月,在一次不同寻常的会见中,汉娜向希特勒提出了一个极端计划,她想组建一支自杀飞行中队,以绝对精确的方式来执行这一任务。

如果换作别人,提出这样明显带有失败主义色彩的建议,恐怕早就被逮捕。然而,尽管希特勒在原则上反对自杀式任务,但他最终被汉娜的执着打动,不耐烦地挥手同意她继续推进计划。

汉娜迅速招募了70名志愿者,组建了第200轰炸联队第5"列奥尼达(Leonidas)"中队(5./KG 200)。这些飞行员时刻准备牺牲自己作出奉献,他们坚信唯有通过这样的手段才能拯救德国。

然而,找到适合执行任务的飞机比招募志愿者要困难得多。最终,汉娜开始测试菲塞勒  Fi 103A-1 / Re 4 "赖兴贝格"(Fieseler Fi 103A-l/Re 4  Reichenberg),这是V1飞弹的载人改型,在英国被称为"蚁狮弹(doodlebug)"或"嗡嗡弹(buzz bomb)"。

然而,事实证明Fi 103 并不适合作为自杀式攻击武器,最终"列奥尼达"中队未能投入实战,汉娜的计划也就此作废。

梅莉塔对纳粹德国命运转折的回应,同样充满了危险与戏剧性。

1937年8月,她与来自贵族世家的亚历山大·冯·施陶芬贝格(Alexander von Stauffenberg)成婚,亚历山大是一位富有浪漫气质的诗人兼古代史学家。

当梅莉塔试图阻止丈夫被派往前线服役时,却遇到了反对者,其中就包括亚历山大的那位声望颇高的弟弟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Claus von Stauffenberg)。克劳斯是一位以高尚正直的品格与极强的责任感著称的军官,同时他也展现出过人的军事才能。

摄于战前的希腊,梅莉塔正在与丈夫亚历山大喝茶。

起初,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最初对希特勒的强势领导、军事扩张以及对争议领土的吞并印象深刻,他也因此而怀着勇气与自豪感,在多个战场上为国效力。

1943年初,他已晋升为中校,在北非第10装甲师担任作战参谋。1943年4月7日,他在突尼斯战区遭盟军战机扫射,失去了右眼、右手与左手的两根手指,他的战斗生涯就此终结。

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已开始质疑希特勒的军事领导能力,而当他得知前线的战争罪行后,他更加确信纳粹的战争策略已被极端意识形态所扭曲。返回柏林接受治疗后,克劳斯悄然投身反抗行动,计划推翻纳粹政权,并建立一个愿意与盟军谈判的新领导层来接管国家,以结束战争。

梅莉塔在1943至44年的手写日记,为她在这一时期的行动和会面提供了宝贵的线索。

1944年7月20日,就在她刚刚在克劳斯的柏林公寓(这间公寓当时已成为反抗行动的指挥中心)过夜后的两天,克劳斯便亲自发起了著名的刺杀希特勒行动。

在东普鲁士"狼穴"总部的作战会议室内,克劳斯将一枚装置引信的炸弹放入公文包,置于希特勒身旁,随后借口接听电话而离开房间。炸弹如期爆炸,数人当场丧命,然而,希特勒却幸运地被一张翻覆的厚重木制地图桌挡住,成功躲过爆炸的致命冲击。

不知希特勒幸免于难的克劳斯迅速飞回柏林,继续执行"瓦尔基里行动",试图发动军事政变。当晚,克劳斯被捕并立即遭到处决。

梅莉塔在几天后被逮捕,与施陶芬贝格家族的其他成员以及成千上万名叛国嫌疑人一起被纳粹当局关押。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由于她对德国空军技术研发工作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她于1944年9月2日成功争取到自己的释放。

尽管她原本已被提名授予一级铁十字勋章,但最终未能获得这枚勋章。不过,此时的梅莉塔已无暇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荣誉。她将全部的精力和说服能力都投入到拯救施陶芬贝格家族幸存者的危险行动中。克劳斯的遗孀和四个年幼的孩子正被关押在德国各地的集中营中。

她竭尽所能,设法确保了他们的生存。由于这一非凡的壮举,梅莉塔被称为"集中营的天使",但这些艰险的营救也最终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随着苏军逼近德国首都柏林,梅莉塔的研究机构被转移至维尔茨堡(Würzburg)。在那里,她多次飞往魏玛(Weimar)附近的布痕瓦尔德集中营,试图营救作为特殊囚犯被关押在那里的丈夫亚历山大。

1945年4月4日,亚历山大被转移至雷根斯堡(Regensburg),两天后又被送往申贝格(Schönberg)。梅莉塔设法获得了盖世太保的批准,允许她前往申贝格探视丈夫。

摄于柏林-加托夫空军基地第2空军军校的布克尔Bü 181 "贝斯特曼"(Bücker Bü 181 Bestmann)教练机。

1945年4月8日清晨,她驾驶一架双座Bü 181 "贝斯特曼"教练机,从雷根斯堡起飞。她低空飞行,以铁路作为导航,前往申贝格,然而,一架美军F-6D"野马"战斗侦察机突然出现,向她发起攻击。

这架战机由美国陆军航空队第15战术侦察中队(15th TRS)的诺伯恩·托马斯(Norbourn Thomas)中尉驾驶,当时他正在搜寻Ju 87"斯图卡"轰炸机,误以为梅莉塔的飞机是德军战机并对她开火。

梅莉塔在敌机压制下尝试迫降,但最终在巴伐利亚的施特拉斯基兴(Straßkirchen)附近坠毁。救援人员将她从飞机残骸中救出时,她仍然保持着清醒,但颅骨已严重骨折。在赶往附近医院的途中,梅丽塔在救护车内不幸离世。

摄于1945年春季,托马斯(照片左上角)与他的战友们驻扎在美因茨(Mainz)附近的机场。根据第15战术侦察中队提交的战斗报告,托马斯与他的僚机误判了目标,认为他们正在攻击一架Fw  190战斗机。托马斯报告称他与僚机接近这架Fw 190并向其开火:"7点45分,我看到那架Fw 190坠毁在地面。"

汉娜也在为她誓死效忠的事业冒着生命危险。

1945年4月25日,她陪同挚友罗伯特·里特尔·冯·格雷姆(Robert Ritter von Greim)元帅一起飞往已被苏军包围的柏林。

1920年时,正是冯·格雷姆首次驾驶飞机载着希特勒前往卡普政变的现场。如今,时隔将近25年后,希特勒召见冯·格雷姆,将他晋升为德国空军最后一任总司令,而此时的德国空军几乎已名存实亡。

当冯·格雷姆驾驶菲塞勒Fi 156 "鹳"式(Fieseler Fi 156 Storch)联络机飞越被围困的柏林时,他们遭到了猛烈的苏军防空炮火攻击。

高射炮的弹片击穿了机头,深深刺入冯·格雷姆的右脚,令他无法继续操控飞机。冯·格雷姆无力地瘫倒在操纵杆前,在这危急时刻,汉娜立即探身越过他的肩膀,在他失能的情况下接管飞机。

尽管飞机已严重受损,她仍然成功在勃兰登堡门附近蒂尔加滕(Tiergarten)公园内的临时跑道上紧急降落,完成了一场惊险至极的迫降。

简陋的Fi  156  "鹳"式在二战期间被德军空军大量用于侦察与联络任务,这种高机动性的飞机共生产了2900多架。图中这架"鹳"式于1943年隶属于第1夜战联队,驻扎在夸肯布吕克(Quakenbrück)。1945年5月24日,在美军管辖的萨尔茨堡监狱中,冯·格雷姆服毒自尽。

当汉娜和冯·格雷姆终于抵达元首地堡时,希特勒亲自接见了他们,称赞他们的勇气与忠诚,并递给他们氰化物胶囊,宣称这将让他们在最坏情况发生时仍能拥有"选择"的自由。

根据汉娜的回忆,她主动提出要亲自驾驶飞机带希特勒逃出柏林,试图挽救这个梅莉塔曾努力想要终结的生命。然而,希特勒拒绝了她的提议,并在三天后的4月28日安排汉娜和冯·格雷姆驾驶阿拉多Ar  96(Arado Ar 96)教练机离开柏林。他们携带着地堡内发出的最后一道命令,成为最后一批从希特勒身边飞出的人员。

4月30日,希特勒自杀。8天后,德国向盟军投降,欧洲大陆的战争就此结束。

揭示汉娜与梅莉塔的人生轨迹,不仅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这两位女性的经历,更为我们揭开了纳粹德国内部的真实历史面貌。她们的故事展现了在那样的极权体制下,人们可选择的道路何其有限,也展现了在现实面前坚守信念,直面真相,并付诸行动所需要的非凡勇气。

在顺从与抗争之间,在被战争与独裁所扭曲的环境下,汉娜和梅莉塔既效劳于纳粹政权,对其予以支持并提供助力,又在另一些方面以个人的努力去抵制和反抗它。

她们的故事揭示了纳粹意识形态的荒诞与罪恶,尤其是对女性与犹太人的歧视。纳粹政权宣称女性的角色应局限于家庭,又坚称犹太人根本没有立足之地,然而它却将最高荣誉授予了两位女性,其中一人更是被纳粹法律定义为混血犹太裔。而她们在飞行领域的卓越成就,本身就直接违背了纳粹一直以来所宣称的"自然法则"。

然而,最耐人寻味,也最具历史意义的,是汉娜与梅莉塔在信念、抉择和行动上的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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