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本文借用心理学概念 " 心流 "，解读了经营之圣稻盛和夫的核心智慧。文章指出真正的经营成功，关键在于为整个组织创造一种 " 心流 " 状态：即通过正向的信念指明方向，通过发散的模式（如阿米巴经营）激发每个人的创造力，最终通过聚合的价值观（如利他）将大家凝聚成命运共同体。它为当下陷入内卷、渴望活力的企业和个人，提供了一条回归初心的出路。

作者 | 李汶泽 （武汉大学）

原创出品 | 管理智慧

有人把经营看成纯粹的数学题：利润、成本、市场、规模，用公式一算，答案便有八九成把握；有人把管理当作科学：组织结构、流程再造、绩效考核——一套理论接一套方法；也有人把企业当成战场：竞争、扩张、胜负，手段往往凌驾于情感之上。

而稻盛和夫老先生用其一生的实践提醒我们：真正让人、团队、乃至企业进入持续良性循环的，不只是技巧与规则，更多的是人心，是一种能够把当下凝聚、把方向指明、把多元牵引到一处的内在状态———这是几天前读罢《稻盛和夫的自传》，感慨最深的要点。所以在此笔者想以 " 心流 " 这一概念串联起稻盛和夫的一生，浅谈他的经营智慧与人生哲学。

什么是 " 心流 "？他为何与经营有关

" 心流 " 一词源自心理学家米哈里 · 契克森米哈赖的观察：当人完全投入某项活动、忘却时间与自我的时候，会进入一种最优体验。稻盛和夫的经历与此不谋而合，但他把 " 全神贯注 " 的状态放在了更宏大的伦理与组织语境里：不是单纯的个人沉浸，而是 " 以正向的心态牵引行动，以发散的架构激发能量，以聚合的策略成就共同体 " 的持续过程。换句话说，稻盛把心流从个体的体验，扩展为企业乃至社会的运行机制。这样的心流有上述的三大特点：正向，发散，又聚合，我们来逐一拆解。

1. 正向的心流：方向之光，内驱之源

" 内心不予呼唤的事物，决不会作为现象在我们周围出现。" 这是稻盛在其自传里谈到的一句话，这句话出自谷口雅春先生的《生命的实相》，在此也可被理解为正向心流的底层逻辑。正向，并非盲目的乐观，而是有根有据、有目标、有方向的心态调教。它是管理者的 " 定心丸 "：当领导者把方向摆正、把价值落定，团队便有了可信赖的航向。

年轻的稻盛，命运并未给予他厚待。战争、贫困、疾病接连不断，大学毕业后，他更是被分配到一家濒临倒闭的陶瓷厂。那里研究设备简陋，不久身边的同事也都纷纷离职，前途似乎一片灰暗。那时的他，也曾满腹牢骚，怨天尤人。然而就像量变到质变，顿悟和成长总是在一瞬间发生。沉寂一时之后，他幡然醒悟：既然现实无法改变，外在总不由人，那不如改变内在，调整自己的心态。于是，他决定停止内耗，全身心投入眼前的研究。他将破旧的实验室视为道场，将枯燥的实验视为修行。当排除了所有杂念，心灵处于纯粹状态时，他惊喜地发现：周遭的一切似乎没既往那么不堪了。

很快，他的研究取得了突破，领导对此刮目相看，他本人也从中找到了久违的乐趣与自信。于是他更加努力，成果也随之更大 ...... 他的人生，就这样闯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良性循环：从一事无成到不断突破、不断成功，从山穷水尽到柳暗花明、节节升高，一股锚定了航向的心流在引领他向前奔跑，把意志力转换为内驱力，把被动的抱怨变为主动的创造。当然，稻盛和夫在其中，是享受的，是酣畅的。

在企业管理里，正向心流的现实意义则更为重要。它既是长远目标的灯塔，也是一种日常治理的准则。比如在面对危机或困境时，真正能带来转机的并非短期的补救计划，而是由内而外的心态矫正：当领导者能把 " 目光 " 由短期得失拉回到企业存在的使命与员工的幸福时，这种正向的立场，会自然吸引资源、培育信任，让组织走上可持续的发展道路。

2. 发散的心流：让生命与组织有更多出路

若 " 正向 " 是一颗光心，那么 " 发散 " 就是那束光照亮的广阔场域。

发散并非无序，而是在允许多元、鼓励自主的前提下，把组织能量扩散到更多可能中。稻盛的阿米巴经营，就是把这种发散心流制度化的杰出范例。

什么是 " 阿米巴 "？简单概括，就是把企业拆成一个个小的、分散的组织，每个组织像小街道的公司一样独立核算、自主经营，这样既能让成员产生 " 经营者意识 "，又能在竞争与协作中激发创造力。而 " 发散 " 的价值并不只是效率的分配，更在于每个人都能体验到工作的意义与成就感——这是心流体验最关切的层面。稻盛和夫深谙人的心理，他认为，当员工被看作 " 经营者 " 而非 " 执行者 " 时，他们的投入就会从 " 要我做 " 变成 " 我要做 "，这也就是内驱力最真实的落地。

此外，发散还包含对 " 利他 " 与 " 爱 " 的实践。稻盛反复强调对员工的关怀，把企业当作大家庭来经营。稻盛在他的自传里分享了一个趣事：在京瓷获得某个奖项后，大部分公司都将奖金投入研发，而他则诚实地说：" 我们用来举办庆功会，喝酒犒劳大家了。" 在他看来，奋斗已久的员工在得到正反馈后，给予他们即刻的喜悦与尊重，是比任何投资都更重要的 " 散财之道 "。这种以人为本、激发个体活力的理念，在中国企业胖东来身上也得到了完美的呼应。

同样的，" 发散 " 思维不仅体现在对员工的管理上，也体现在公司业务的整合上。

企业要持续成长，多元化是必由之路。但稻盛反对盲目扩张，他主张 "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延伸 "。京瓷以工业陶瓷技术起家，然而他并未止步于此。他在书中谈及，自己曾带领公司，运用积累的陶瓷技术与结晶技术，进军半导体零部件、通信设备，甚至开创了 " 稻盛珠宝 " ——一种利用尖端技术合成的、美丽而坚韧的宝石。毋庸置疑，这种 " 发散 " 也必定是智慧的，它不是机会主义的四处出击，而是核心能力与价值观的自然辐射。它让京瓷在不确定的环境中，建立起一道坚固的 " 能力护城河 "，在控制风险的同时，不断开辟新的疆土，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3. 聚合的心流：把分散能量凝成共同体的魂

如果说 " 发散 " 是向外拓展边界，那么 " 聚合 " 就是向内回归根本——回归到组织的初心、人性的良知与自然的和谐。

1971 年，京瓷迎来上市。证券公司通常建议创始人选择 " 老股东减持 "，让创业者一次性获得巨大的财富回报。这看似天经地义。然而，稻盛做出了一个与之相悖的决定：公司所有股票，全部以发行新股的方式上市。 这意味着，他放弃了个人巨额的溢价收益，将募资全部留给了公司。

这一选择的底层逻辑，深刻体现了他的聚合之道：为员工聚合——他始终将 " 追求全体员工物质与精神两方面的幸福 " 视为企业首要使命。把钱留给公司，就是留给全体员工共同的事业与未来；为股东聚合——怀着 " 敬天爱人 " 的利他之心，他认为，新股东投资公司，是希望与公司共同成长，而不是为老股东 " 接盘 "，将资金用于企业发展，才是对新股东的真正负责；为未来聚合——他坚信公司的长远价值，远重于个人的眼前利益。夯实资本，是为了迎接更大的挑战，创造更广阔的价值。

这个选择，不是道德表演，而是经营哲学的践行。它把员工的心紧密地聚合在一起，把企业的魂凝聚得坚不可摧，把信任与责任作为黏合剂，他坚信，唯有发散与聚合的辩证法，企业才能行稳致远。

然而聚合不能只聚焦于企业内部，稻盛和夫拥有更宏大的视野。晚年的稻盛和夫，将 " 聚合 " 的心流投向了 " 人与自然 "。1997 年，在《京都议定书》发布之际，他曾言道：" 我们要将哺育珍贵生命的地球母亲，完好无缺地传给子孙后代，这是我们的责任。" 他呼吁企业必须超越利润的单一目标，从根本上审视自己的生活方式与经营方式，在生产和消费的所有环节，开展保护环境的活动。

这种绿色经营理念，本质上是一种终极的、无我的 " 聚合 " ——它试图将全人类的命运凝聚在一起，为子孙后代的福祉，共谋长效的、可持续的发展之道。

践行 " 心流 " 的方法论

正向是起点：明确方向，校准心态；发散是过程：释放创造力，赋能个体；聚合是归宿：把能量凝聚成共同的事业与价值。讲完了稻盛和夫的心流哲学，回归现实，笔者在此罗列几点具体可行的实践建议：

1. 从 " 目的 " 开始：

企业与团队需要有一个清晰且可被每个成员感知的目的。不仅是利润目标，更要明确该组织存在对人的意义与对社会的贡献。目的能让组织在变化中保持正向。

2. 小而自主的单元化：

尝试在组织内形成若干独立的项目单元，让每个单元担负起经营意识与结果责任，同时保证 " 信息透明化 "、" 目标可衡量 "、" 报酬与成长挂钩 " 几要素，从而激发发散式的创造力与行动力。

3. 以人为本的利他设计：

把员工的幸福感置于制度设计的核心：福利、奖励、决策参与感不是花钱买来的短快乐，而是长期聚合信任的机制。

4. 长期主义的资本决策：

在面临分配利益与保留利益的选择时，优先考虑公司与员工的长远福祉，而非短期个人回报。这样的聚合决策，会建立更深层的组织忠诚与责任感。

5. 环境与社会责任的嵌入：

把可持续发展目标融入经营逻辑，而不是把环保当成额外负担。真正的聚合，是把企业的生存与地球的未来结合起来，让每个员工都能在更广的叙事里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价值感。

" 心流 " 不是逃避现实的心灵鸡汤

把 " 心流 " 作为组织治理的核心，并非逃避。稻盛并不反对竞争，也不否认制度的约束。

他所强调的是：在制度与竞争之下，人的心态与价值如何被激发、被护持。没有这种 " 心流 "，任何最先进的管理工具都会沦为表面工程；而拥有这种 " 心流 "，再平凡的工具也会被放大成真正的生产力。

审视当下的我们：总爱谈论经营的智慧，也总爱探讨管理的奥秘；拿出一套又一套的方法论，拆解一个又一个哲学谜题；反复领悟，不断思量，却又时常困顿其中。

而一切答案，不在别处：

且听心流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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